当阮沛第三次向鸾心投放“你知道我的意思”的眼神的时候,鸾心彻底怒了,将手中的筷子往盘中一砸!好大一声响动。
阮沛没料到鸾心早上的耐性更差些,眼睛一眨,脑袋下意识往后弹了弹,复又撇撇嘴,这回自己拿了筷子啄了口蜜饯。
鸾心没想到这筷子下去声音那么大,后悔自己力道没控制好,自个儿也惊住了,见阮沛也没责备她,突然就尴尬起来,抿了抿嘴。
这下两人安静了,鸾心在篮子里挑挑拣拣,方才还琢磨着先让这厮儿吃滋味一般的点心,砸了筷子后,心虚死了,不知不觉把最精细的点心都送到了阮沛嘴里。
看一个挑嘴的人有滋有味的吃自己的做的东西,是有成就感的,鸾心盯着阮沛嚼动的嘴巴看他吃的有滋有味,有些出神。
阮沛见鸾心转瞬就柔和下来,立马就把这悍妇方才砸筷子那泼辣劲儿忘了,又颇不要脸地冲那杯已经凉下来的青砖奶努了努嘴。
鸾心翻着白眼,托起茶碗递给阮沛,阮沛也不伸手接,一张嘴支到碗沿边,逼着鸾心喂他,鸾心无可奈何地慢慢地把奶汁往他嘴里送,这厮儿得了便宜就得意得不行,两眼珠盯着鸾心,满眼都是得逞的笑。鸾心双手伺候着,嘴却忍不了了。
“王爷昨儿辛苦了,府中女眷不懂事,竟把王爷折腾成这样,手都使不利索了,辛亏昨儿免了通房丫头伺候,不然今儿上马车都得让人背了。”鸾心恶毒道。
阮沛正嚼着一块酥饼,闻言,顿了顿,抿了口奶汁道:
“娘子今日瞧着精神不济,可是恼为夫昨儿宿在别处啊?耳报那么快,既留了那么多心思在为夫身上,让为夫香一嘴如何?”
阮沛一把搂了鸾心的纤腰,迅雷不及掩耳地往鸾心嘴上一啄。鸾心一把推开的同时,这厮又不要脸抵在她耳畔道:
“娘子让为夫日思夜想,不得安生,若能往娘子身上讨得半点情爱滋味,又何须往旁的女子身上浪费这一身本事,都说宝剑锋从磨砺出,为夫等着那娘子一声令下,让为夫的宝剑出鞘的日子。”
阮沛惹得鸾心满脸通红,心满意足地用茶汤漱了漱口。
腊八这日的映天城,天色格外敞亮,虽是寒意侵骨,日头却分外大方,毫不吝惜的播撒阳光,映天皇城贵人身上的华服都镀上了金边。
阮沛远远地瞧着宫人们领着一众女眷往昭阳宫去了,花枝招展的人群中,他轻易地就将夜鸾心的身影捕捉到了眼底,这女人,公主的命,匪汉的心。
方才还在马车里一脸不耐烦扯着衣饰的样子,一下马车,没人比她更能拿捏皇族仪态的施展分寸了。
阮沛回忆起自己在烟都初见鸾心的日子,骑射比武的大典,长公主展尽了南烟的皇族礼仪,双眼甚至有侠客的孤傲时时流泻,她朝着自己拉开弓箭的时候,阮沛觉得非常有趣。
这可不是个单纯的皇族公主,身上还有很多很多的蠢蠢欲动。
阮沛当然不知道夜鸾心早就将他定义成了一个拥有好几张面具的几面人,其实她夜鸾心有何尝不是呢?
心中厌恶的贵族礼仪,拿捏起却是个中翘楚。
阮沛舔舔嘴唇,开始无端思量起某天能左右鸾心喜乐哀愁的日子。
“王爷,东边来信了。”
“念。”
“来人带信说,王妃虽人在六王府,命却在他手里,若是您动了那人分毫,也别想保全王妃性命。”
阮沛面不改色,指尖摩了摩右手的白玉扳指,再抬头时,夜鸾心已经消失在了廊角。
今日入宫的女眷太多了,昭阳宫的宫人敲一回钟,带一波人进去拜会皇后,这都敲了地五次了,终于轮到了嫡亲王的女眷。
夜鸾心王蔓凝,并排而立,右后侧跟着韦敏,三人入了昭阳宫正殿,朝皇后行了大礼,皇后赐座赏茶,鸾心接过呷了一口,顿觉恢复了些精力,这厢抬头,正好跟王皇后的眼神撞个正着。
“鸾心有些清瘦了,可是不惯北境的饮食?”
“多谢娘娘关心,臣妾现下已无碍。”
自己与王皇后已见过很多次了,可还是带着一脸的探究之色深深地大量鸾心,鸾心再一次被她盯的背脊起了冷汗,眼神开始有些闪躲。
王皇后这才眸光一转,嘴角一翘,一脸善意地问候起韦敏来。
这是韦敏第一次见皇后,没意料到皇后的嘘寒问暖是如此浓烈,韦敏受宠若惊,心热面红。
☆、第 104 章
王蔓凝见皇后待韦敏简直亲热得过分,一阵吃味。
自从坠町下毒之后,王皇后就待她不入从前了,虽还是跟从前一般时常请她进宫作伴,赏赐也不少,可是待她总是淡淡地,远不及以前用心了。
王蔓凝低头扫了一眼自己一身的衣饰,全是皇后赏赐的,撇了一眼夜鸾心的装束,竟全是眼生的,绝对不是出自映天皇室的针工制造。
王蔓凝略微得意了一会儿,又瞧见王皇后对韦敏额外的关怀,心里又酸起来。
她仔细想了想,自己自从嫁入王府,虽说皇后许了掌家之权,自己也确实坐稳了王府掌银钱管家事的主母位置,可总觉得自己这王府主母做得并不满足。
她仔细想想自己是不满意什么,又想不出个所以然,阮沛待她挺好,虽说的确偏宠韦敏些,可自己比韦敏虽不足,比同是正妃的夜鸾心可是绰绰有余了。
王蔓凝再扫了鸾心一眼,突然想起未嫁时父亲曾经说过的话了,沛王娶这位鸾心公主的原因仅仅只是因为国事所需罢了。
王蔓凝一通胡思乱想,眼神飘忽不定,颇为心不在焉。
一旁的婢女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袖,她才回过神来,瞧见坐在下首的宰相夫人史氏自己的母亲正朝她使眼色,她回过神来。
王蔓凝这才想起来母亲嘱咐的一件重要的事儿,这会儿皇后已经回内殿更衣歇息了,众贵女正三三两两坐在一起,闲话家常,等着宫中戏台子搭好,宫人过来伺候引路。
王蔓凝让人将早就预备好的礼盒拿了出来。走到了皇长子阮皓的正妃乔氏身边,悄声道:
“许久不曾见到姐姐了,想来封地的私宅的日子过得十分舒坦?”
“哼,我再不大老远往封底去,私宅那些个小蹄子都快把王爷魂都勾没了,你猜怎么着儿,阮皓那厮竟然在私宅养了十几个小丫头,一个个骚气十足,一副副欠收拾的清高样,好不惹人生气。”
乔氏拨开自己的珐琅护甲,里面青葱似的纤指上,指甲盖上竟然还在微微渗血。
“这是?”
王蔓凝自来知道乔氏爱惜自己的双手,纤长的指甲更是细心将养着,如今这受伤的指甲盖分外触目惊心。
“为了收拾那几个小蹄子,差点没把我累死,还折了指甲,可把我心疼坏了。”
乔氏皱着眉头,把护甲套了上去,转过脸道。
“六王待你可好?阮氏的哥儿几个,仗着自己天生的好样貌,哪一个是省油的灯?”
王蔓凝闻言,眼神一滞,这一滞带着的那种落寞乔氏自小就熟。
阮沛从来就不喜欢王蔓凝,把她当妹妹呢,映天的贵族小姐哪个不知道,蔓凝也就妙在姓王,不然,六王正妃轮得到她?
想当年,乔氏也对阮沛颇为倾心,还好是自己的兄长点化了自己,她很小就知道,阮沛的正妃非王蔓凝不可,也就淡了心思。
“姐姐,我带了好东西。”
王蔓凝不能让人反复看清自己的落寞,急忙将话题一转,嘴角勾起一抹笑。
“这是映天城近日时新的香膏,名唤“荨芙邪””。
王蔓凝打开精美的瓶盖,乔氏闻到香气。
迫不及待地用护甲往里抠了抠,抠出的香膏,乔氏往手背上一抹,香膏迅速浸入皮肤,留下一抹亮白。
那醉人的香膏有奇特的香味,残留不绝。
乔氏是保养一门的行家,捧着瓶身,大赞好东西。
“姐姐,你瞧瞧你这瓶子,这可是珐琅胚的,瓶身多精妙,我可从未在映天市井瞧到过着种样式精巧有趣,又材质华贵的妙物。”
王蔓凝颇得意地跟乔氏一道仔细观摩起瓶身来。
映天的贵女们从宫廷制造的精美器物到外族上供的新奇贡品见过不少,可见多了,大多对宫廷制式的器物有些疲乏。
如今瞧着手中这出自民间的物件竟然如此精致有趣,乔氏颇惊奇,不仅容器精致,内里的这名唤“荨芙邪”的东西还真带着邪气一般,这玉脂一样的嫩肤香膏竟然还带着如此勾人的奇特香味,乔氏忙问哪儿得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