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心犹豫了一下,忽然想起阮沛极为挑嘴,变脸又堪比翻书,实在烦人。鸾心只得吩咐厨房准备了食材,沉了一口气准备亲自掌勺。
☆、第 97 章
“公主,要不我让厨娘也做几个菜,菜品丰富一些,您也省些力气。”
出尘见鸾心点点头,赶紧唤进来外间候着的厨娘。
借着掌勺的档口,鸾心细细想来,自己未出阁之前真是被她那老父亲保护的太好了。
外面的风霜雨雪全被父亲遮党了起来,想要什么不要什么都由着她的性子,从不曾沾染半分谋略的阴私的事情,朝堂之事,鸾心更是一点儿不上心。
南烟在她心里一直就是一片安宁清净富庶的国度,如今出阁远嫁站在另一个国度远望自己的国,才发现,南烟远非太平。
朝堂之上,连父皇也一样如履刨冰,她于谋划和揣摩一门实在气短得很。
鸾心沉下心来,心想自己的样子在阮沛看来恐怕像个傻瓜。
鸾心用木勺仔细搅拌鱼羹,吩咐出尘添减柴火。
“夜鸾心,偷偷告诉你,叔父夜宵嗜甜。”
薛郯风一样移步到鸾心身边,乐滋滋地献宝。
“你叔父爱吃什么我就得做什么?”鸾心瞪了他了一眼,薛郯颇疑惑。
“你做的这鱼羹也是投其所好的选择啊?再给陪些甜食,好事做到底吗,今天晚膳叔父就用两口芙蓉酥,我猜还是瞧着你用的香的缘故。”薛郯道。
“去去去,别捣乱。”
鸾心嘴上不耐烦,让出尘递了一盒烟都有名的老字号“曾记”的点心盒给薛郯,薛郯一副孩儿心性,得了馋嘴的零食,立刻就寻了够他躺下的房梁,吧唧吧唧满足的咀嚼起来。
鸾心仔细点了点配菜,厨娘手快,三下五除二就盛盘了三份素日阮沛爱吃的。
鸾心跟阮沛同桌吃饭的次数屈指可数,她仔细回忆了那日在映天昭阳宫王皇后的家常晚膳的菜色,那日阮沛持箸夹菜的时候甚少,一旁自然是宫女布菜,那厮倒是将王皇后夹的菜都吃干净了,可是皇后那日夹的是什么呢?
那日鸾心也是吃的心不在焉,未曾留心,只是觉得阮沛吃饭如病鸡啄米,对食物一副是兴趣乏乏的样子,这厮是怎么长成这么高的身量的?
爱吃甜的嘛……
鸾心只得拣了清淡爽口的菜品,做三样,末了又添了一份龙眼枣泥,这才让厨娘盛放在食盒中,自己拎起食盒往房中走去。
鸾心刚还纳闷阮沛历来食不知味的模样是怎么被养那么大的,这会儿她就发觉自己多虑了。
阮沛进了三碗鱼羹,将配的小菜吃的一干二净,那叠醋腌黄瓜花生更是连汁儿也喝了。
这会儿他正小口吃着枣泥,舌头不时舔舔唇瓣,吃得再认真也没有了,倒是厨娘做了的那三小碟,他竟没怎么动。
鸾心叹口气,心想得亏没听出尘的,今儿这厮分明就是冲着她来的,嘴刁的让人叹为观止。
不过“食不言寝不语”阮沛这头一项倒是恪守的挺像那么一回事儿的。
吃饭颇安静,就这种独自用膳的时候也不吧唧嘴,小口小口地吃的像个小孩,杯碟碗盘轻拿轻放的样子,颇有点君子的意思。
转眼一想“食不言”是好,“寝不语”就糟糕了,鸾心立起身来,招呼外间的婢女准备漱口茶水。
鸾心将茶水递过去,一眼瞧见他被自己揪红的耳朵。
“都是你的手笔,怎么?不忍看啊?”
阮沛瞥见了鸾心愣神,递回漱口茶,淡淡道。
鸾心见他一顿饭算是进完了,整个人摊在罗汉床上,鸾心冲出尘使了使眼色,出尘遣走了侍奉的奴仆。
“鸾铮不能娶柏染公主。”
鸾心坐在罗汉床的另一边,用根银针挑了挑燃香。鸾心见阮沛不应声,继续道:
“父皇费如此心力大老远娶一位远嫁的公主作儿妇,理由总不会是因为公主的德行风姿吧,纵是两国联姻,父皇图什么呢?柏染公主上无受宠生母,下无掌权兄弟……”
“所以在公主看来,岳丈大人就不能仅仅是想为内弟找一个母族势力伸不到南烟朝堂,对内弟来说有助于府宅安宁的良配?”
阮沛见鸾心沉默了,接着道:
“南烟朝堂如今党争激烈,谋逆篡位之势尚难严明,朝中大臣清浊难辨,先皇后又崩逝过早,东宫年幼且无母家势力支撑,岳丈大人若不动用联姻这招棋,你当南烟还有哪家闺秀可以恰如其分地坐稳这太子妃的位置?”
阮沛坐直身体,冲着燃香炉,皱了皱,将香灭了,复又躺下。
“可是柏染……”鸾心不甘心地嘀咕。
“柏染怎么了?如你所说柏染生母不受宠,无同胞兄弟可倚仗,可这样的位高权弱的公主对未来的储君的益处就在“少外戚掣肘”上,况且柏染母族非大家门第,虽上不得台面,可弱吗?东渌与他国不同,商人位低力量却不弱,多少官宦被商贾大家当做牵线木偶,徇私舞弊的事情,商贾用金银就可解决,他日若南烟太子登基,军政财政两样,最为棘手,拿户部开刀,将财权捏紧,元家的金银,内弟还非用不可。”
“所以,父皇找上你,为的就是军政?”
鸾心听完,愣怔良久。
见阮沛转头看着她,见她呆呆的,积累的疲惫此刻攀爬到了双目,那晶莹透亮的眸子此刻突然黯淡无光。
“让出尘备好夜行衣,这就出门吧。”
阮沛答非所问。鸾心鼻尖有些酸涩,听完疑惑:
“夜行衣??”
“你不是纠结了好些天了吗,关于天水茶庄让玉萼传的话?用不着她领,为夫跟娘子去瞧瞧,是不是真有什么不死之身”。
鸾心晕晕乎乎地把衣服换好,绕过屏风,阮沛已经在等她了,两人都是黑衣黑靴。
阮沛上下大量了她一下,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瞧鸾心还是一脸疑惑的样子。
“烟都是你的地盘,我怎么知道如何隐蔽又迅速地到皇陵?”
阮沛瞧着鸾心还是一脸的糊涂样。
“醒醒喂,公主,您该不会想让一个北境人带你去看南烟先皇后的棺椁吧?”
鸾心横了阮沛一眼,大步往外走去。
阮沛这厮什么都知道的样子真的让人恨的牙痒。
玉萼关于母亲的说法,去皇陵的确是能印证的办法,皇后薨逝,棺椁入陵,整个陵墓也要等皇帝驾崩的时候一起封陵。
所以如今她母亲的棺椁,其实她是能看见的。不过这只是一个办法,而另一个在她心中已经徘徊了几天的猜测……
南烟皇陵在距烟都城三十里外的蛰风山,两人骑快马,到了离入口的十里处,鸾心带着阮沛朝皇陵西侧徒步进山。
阮沛一路絮絮叨叨啰里啰嗦讲了一堆话,鸾心全不理会,跟一座移动的冰雕一样,到了皇陵西侧门,两人纵身一跃,趴在一处矮亭的房檐上,阮沛正四处观望,鸾心忽然开口道:
“柏染的心思都在你身上,鸾铮娶了她……”
鸾心话还没讲完就被阮沛打断:
“你的心思也没在我身上,嫁给我又怎么了?”
鸾心气结,侧过头正瞧见他急速往下一坠,轻盈着地,朝皇陵深处奔去。
“胆子真比天还大。”
鸾心心叹一句,急忙跟上。
南烟的皇陵守军虽少,可夜间是要打开各类守陵机关的,阮沛这厮真不知天高地厚,若是死在这儿或者被守军逮住,像什么话嘛!
鸾心又一次多虑了,阮沛竟然轻车熟路地就到了陵区正殿墓道口,饶是鸾心轻功尚佳,也慢了他好几个身位。
鸾心见他立在墓道口,抬头看了看墓道口的匾额。转身道:
“直接进去还是去别的什么地方?”
鸾心闻言睁大眼睛看着她,复又丧气地撇了撇嘴。
“刚才趴那儿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想不到公主心中早有别的什么地方比先皇后的棺椁更能说明问题?”
鸾心真的很烦阮沛的得意样子,心里烦躁,身上又莫名地没劲儿。
她坐在石阶上,抱着双膝,头往膝盖上靠了靠。
想起自鸾铮出生,母后薨逝,鸾心就一直守在弟弟身边,寸步不离。
那日鸾铮满百日,夜间姐弟俩都睡了,父皇竟然破天荒在深夜将鸾铮从鸾心身边抱走。
鸾铮离了床被不适,在外间啼哭的声音传进内室,进了趴在门缝边往外窥看的鸾心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