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宝珠一个手重,陆婉吟疼得眼泪汪汪,“宝珠,你轻点。”小娘子声音糯糯,哼哼唧唧地撒娇,别说是男人了,就连宝珠都受不了。
“小姐你忍着些,这上头说要揉开了才能把淤青消除。”定远侯府送来的小瓷瓶上贴着一张纸条,写明了用法。
陆婉吟歪头一瞧,那字迹洋洋洒洒,不像普通小厮写的。
“唔……”陆婉吟抓住了身下软垫,用力忍着,眼泪汪汪任凭宝珠撸起袖子将她的脑袋搓得跟蔫黄瓜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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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婉吟养了好几日的伤,一晃又是阳光明媚艳阳天。
宝珠突然急匆匆奔进来,在微风凉凉的春日里硬是热出一身汗来,“小姐,不好了!”
陆婉吟道:“你小姐我好着呢。”
“是三小姐不好了。”
陆婉吟立刻从榻上起身,面容严肃道:“怎么了?”
宝珠从宽袖内取出一物,置到陆婉吟面前,摊开。
素白的帕子上是一滩触目惊心的血。
陆婉吟瞬时面色煞白。
如今朝廷,内阁首辅黎庸卫与司礼监掌印太监权势最盛,两人狼狈为奸,将朝廷弄得乌烟瘴气,而她三姐陆清梅就是被兴宁伯送给了这位大太监刘骅。
身为太监,刘骅不能人道,就想出了许多折磨人的法子。陆婉吟曾买通过刘府家仆去打听陆清梅的消息,传来她三姐“一切都好”四个字。
怎么可能一切都好,刘骅那样的死变态,死太监,名声都传臭了!果然,果然是不好的!若非她坚持让人往刘府里送银子,买通家奴,她三姐怕是就要被在里头磋磨死了!
怎么办?她要怎么办?
陆婉吟揪着帕子用力绞。
兴宁伯作为刽子手,自然是不会帮三姐的,就算他良心未泯,开口说话,刘骅也不会听。
如今情势,自公侯勋臣外戚以下,都敢与这死太监分庭抗礼?她能找谁?
陆婉吟的视线落到梳妆台上的珍珠耳坠子上。
卫国公素有贤名,她能否寻他帮上一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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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婉吟又出现在了卫国公府。
扶苏从阁楼上瞧见她的身影时,立刻皱眉,并问身后青路,“谁让她进来的?”
青路挠头,“郎君您忘了?上次有个门房把陆五小姐拦住,被您赶了出去。”
“所以呢?”
“所以大家都以为,陆五小姐是不能拦的。”
扶苏不知道他家奴才为什么会出现这种错觉,难道就因为这个女人长得好看?天下好看的人多了去了,他家奴才什么时候也变成看脸开门的肤浅之人了?
“拦住她。”绝对不能让她见到莲儿。
青路继续挠头,“然后呢,公子?”
扶苏不耐烦地瞪他一眼,“你看着办,我回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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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路从阁楼栏杆处飞跃而下,几个横跳落于陆婉吟面前。
陆婉吟被突然出现的大高个吓了一跳,花容失色之下差点跌倒,幸好身边的管事婆子扶住了她。
“青路大人,可是有事吩咐?”管事婆子询问。
青路道:“公子吩咐,拦住陆五小姐。”
拦住她?陆婉吟一脸呆色,呐呐问,“然后呢?”
青路盯着面前陆婉吟这张天姿国色的脸,黑脸涨红,脑袋里一团浆糊,努力回想了一下扶苏说的话,猛地抚掌道:“然后带回房。”
管事婆子抽出自己扶着陆婉吟的手,眼观鼻,鼻观心,默默退了下去。
陆婉吟颤巍巍地站在那里,怀疑自己听错了,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可青路扬着一张黑红黑红的大黑脸,露出八颗白牙齿,又朝着她重复了一遍,“陆五小姐,请。”
“其实,我,我是来找扶小姐……”然后再通过扶莲华想联系上卫国公扶清摇,去救她三姐的。可不等陆婉吟把话说完,青路直接截断她的话,笑眯眯又重复了一遍,“陆五小姐,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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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婉吟震惊过后,突然想明白,扶苏贴在自己身上的标签尚未摘除,他拦着自己,是怕她祸害卫国公府,祸害扶莲华,祸害梁定安。
不,她谁都不祸害,她就去祸害他!
这应该是扶苏的院子,除了几个女使,基本都是男仆。青路领着陆婉吟出现在院子里时,几个女使的目光都落在了她身上。
一个未出阁的女郎出现在男郎的院子里,这不合规矩,陆婉吟知道,或许今日出了卫国公府,她的名声就毁了。
陆婉吟不知道扶苏这样做的意图是什么,可为了三姐,她没有办法。名声罢了,哪里有三姐的命重要。
院中种满青翠玉竹,凤尾森森,龙吟细细,陆婉吟坐在屋内,盯着半开的窗子看,入目是一片翠绿,仿若一道隔绝外界的屏障,把一切世俗礼仪都扔在了外面。
陆婉吟紧张的口渴,她左右看看,发现这是一间不怎么住人的厢房,心中立刻松了一口气。然后再低头,便见面前桌上摆置着美酒佳肴,像是专门在等着她。
扶苏到底是什么意思?饶是陆婉吟有万般玲珑心思,也猜不透扶苏的想法。
“陆五小姐,我去唤公子。”青路拱手,径直往扶苏的书房奔去。
书房内,男人正拿着筷子在拼凑几颗金子。这金子被剪得歪七九八,实在是不好拼。
“公子,陆五小姐已经在厢房内等着您了。”青路站在书房门口高声说完,扶苏手里刚刚拼好的一个腿儿就那么垮了。
什么玩意?
第14章 你好表哥
陆婉吟看着面前的白玉壶,抿唇,抖着指尖思索半刻,素手轻抬,斟酒自酌。
清酒入腹,满口留香。果然不愧是卫国公府,连酒都是无尚美味。
陆婉吟缓慢呼吸,嗅到空气中细腻的酒香。她半眯起眼,努力平缓自己的情绪。
外面传来脚步声,略急,暴露了来人焦躁愤怒的情绪。
陆婉吟猛地一下将面前的玉壶推倒,里头的酒液浸润出去,扬了一桌,浸湿陆婉吟单薄的袖口。
打翻了酒壶,屋内酒香四溢,不知是从小娘子身上传来的,还是从外头渗进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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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廊下,扶苏阴沉着一张脸疾走,衣袍猎猎。
他在书房内听完青路的话,登时面色大变,气得几乎咬碎一口牙,要不是打不过青路,他早就要用自己的折扇把他的蠢脑袋捶爆!
让他处置,他居然把人给他带进了院子,带进来还不算,竟然把人安置在了那个房间里!
“公子,我看到那房间里有酒菜,便以为……”青路捂着自己被打出十几条红肿折扇痕迹的脸,支支吾吾。
扶苏深吸一口气,“现在,立刻,马上把她送出去。”
“是!”青路立刻准备回去将功补过,不想扶苏看一眼沙漏,面色一变,推开青路就行在了前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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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门被猛地推开,扶苏阴着脸出现在门口。
小娘子扶在桌上,似乎是睡了。她偏着头,露出那半边蕴着酒色的面颊,薄薄一层,透出细薄的软。
扶苏皱眉,疾步而入,一把按住刚刚被推开一条缝的书架,朝着那条缝轻轻摇头。
书架不着痕迹地移回去。
扶苏轻吐出一口气,然后转身看向依旧伏在那里的陆婉吟。他拔出腰间折扇,动作粗鲁的上去用折扇推了推陆婉吟的脑袋。
陆婉吟动了动,抬起头,睁开那双朦胧水眸。屋外尚存着光,屋内却已点上一盏琉璃灯,光色氤氲,浸入眸中,波光潋滟,水色四溢。
男人并未被这副活色生香的画面蛊惑,他盯着她,像是在看一个极刑的犯人,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厌恶。
“陆婉吟,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阴冷的折扇抵到她脖颈间,凹凸不平的扇骨磋磨着她的肌肤,就像扶苏此刻落在她身上的视线。
浩瀚玉树一般清冷俊雅的人,骨子里透出一股难掩的狠戾之色,阴晴不定,诡谲至极。
陆婉吟几乎忘了,这是卫国公府的扶苏公子,天生的贵者。
“表哥?”小娘子醉意朦胧,伸手握住那折扇。指尖软绵绵的,搭着这硬骨,像是要用指尖的温度将其化为绕骨柔。
“表哥好狠的心呐,欺我阿娘去的早,父亲不管事,大娘子又厉害,就这般磋磨我。我为了阿娘临终前的话,一心一意待表哥,如今阿娘夙愿得尝,吴家终归是有了表哥这么一位光宗耀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