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了午饭,四人坐在院中的小桌前喝茶聊天。
旁边就是刘长赢的菜园子,里面种着绿油油的蔬菜瓜果,一派郁郁葱葱的景象,生机勃勃。
“依山傍水,怡然自得。长赢兄,你仍是让绍民好生羡慕啊。”冯素贞望着眼前的山水如画。不禁想起当年自己曾和他说过:有一天,她也想搬到这清静之地,了此余生。谁曾想,每日都是在处理朝堂上的大事小事,哪得片刻宁静。
“绍民兄说笑了,你是做大事的人,国之栋梁,而我,只想在这山水间纵此余生,萝卜青菜,可不是每个人都适合呀,哈哈。”刘长赢笑着打哈哈,这几年的田园生活使他变得黝黑结实,人也逐复了往日的神采。
“好你个刘长赢,在这住的这么高兴,是不是把我们几个都给忘了?”天香翘起腿,啃着甘蔗打趣道。
刘长赢笑着握住妻子的手道:“就是忘了谁,也不能忘了你这大媒人呀,你说你这都成亲快两年了,怎么还是这么大大咧咧的没个姑娘家的样子。”说完,瞄了一眼天香的肚子继续道:“也许啊,等你做了娘亲之后或许能改改你这脾性。”
天香脸颊霎时绯红,朝着刘长赢扔过一块甘蔗皮,啐了一口道:“呸,说什么呢,乱七八糟的。张馨,你带着我在你们家周围转转吧,我好久都没在有山有水的地方走动了。”
张馨笑着点了点头,起身和天香一起向院外走去。
看见两人渐远的背影,又和刘长赢东拉西扯了一会。
冯素贞喝了口茶,略一沉思便开口道:“长赢兄,此次来,其实是父皇想见你一面,父皇他恐怕是不行了。”
刘长赢面色一沉,有些不悦:“皇上龙体欠安,我去又有什么用。”说罢,端起桌上的茶杯,复又放下,拿起杯盖撩拨杯里的茶叶。
冯素贞轻叹一口气,缓缓道:“父皇说他对不住你们母子,却又无可奈何。他毕竟是你的亲生父亲,你的父皇,你真的连他最后一面也不愿意见吗?”
刘长赢啪的一声扣上了茶杯盖子怒道:“他算什么父亲!我没有这样的父亲!烦劳绍民兄转告他,我的父亲只有刘韬一人!我姓刘,我永远都是刘家的儿子!”
冯素贞顿道:“执于一念,必将受困于一念。人若是肯放下执念,才是对自己的解脱。天香这一路过来表现的很坚强,可是我看的出她心里很痛,疼爱自己的父皇就要离开人世,更害怕连他的最后心愿自己都无法完成。”
对方依然紧缩眉头,听完冯素贞最后一句话时,眼里闪过一丝柔和的神色。就算他恼极了皇上,可天香还是他可爱的妹妹。思躇良久,闭上双眼开口道:“好,我随你们回去。不过不是为了皇上,是我疼惜我的好妹子天香。”
院外传来一阵轻盈的脚步声,二人回过头,看见走在前面的天香眼里汲满泪水,哽咽道:“长赢老兄——谢谢你。”刘长赢怜爱的伸出手抚摸着她的头发,相顾无语。而此时冯素贞的眼神一凛,急忙站起身眼神中闪烁着警惕与阴冷。对面的树林里悉悉索索的脚步声也惹起了身后三人的注意。天香急忙走到冯素贞身边,驸马对着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后高声喊道“哼,既然跟来了,何不现身呢。”
林中闪出五六个人,正是一直遍寻不着的欲仙帮余孽金亢龙与木青霞。
天香啃了一口甘蔗,狠狠吐出去不屑的说道:“又是你!——”
金亢龙将刀横在胸前冷笑道:“怎么,不欢迎我来吗?!给我上!”说罢举刀和身后几人一并冲了上来。
冯素贞眼疾手快,拔出佩剑快步上前和金亢龙交战在一起。而天香与刘长赢夫妇也加入战斗,一时间刀光剑影,鲜血四溅,起伏的哀号声,兵器的碰撞声不绝于耳。就在刚刚解决了金亢龙之时,冯素贞耳畔充斥着一声撕心裂肺的悲呼“长赢!!!!!”她急忙转身,眼前的一幕让她刹那间将愤怒点燃到了极点,只见刘长赢只身挡在妻子身前,一柄长剑自背后贯穿他的胸膛,胸口渗着殷红的鲜血,逐渐扩大,滴落在脚下。忽然他的身子一软,跪了下去,张馨哭着蹲下抱住瘫倒的刘长赢。这边冯素贞瞪圆双目,浑身散发着阵阵肃杀之气,一个箭步举剑向罪魁祸首的木青霞刺去。
一盏茶的时间,几个余个欲仙帮最末余孽都躺在了这里。冯素贞的思绪回到脑海中时,木青霞已经被她用剑贯穿胸口,死死的钉在了地上,身下的鲜血铺满一地。
天香与她一起跑过去,俯身蹲在刘长赢的身边。刘长赢紧闭双目,面色惨白如纸。张馨用手捂住他的伤口,可血却是无论怎样都止不住,依旧透过她的指缝汩汩流淌。天香握着他垂在地上的手,边哭边说道:“长赢老兄,你醒醒啊,驸马他医术很好的,一定会治好你的,你别怕,你别怕。嫂子说你就快做父亲了,你快醒醒啊——”
冯素贞默默的把脉,良久抬起头,看着张馨满怀期望的泪眼,实在不知道该怎样安慰她,只含着眼泪摇了摇头。
刘长赢慢慢张开眼,呼吸急促,泛着气泡的血沫从嘴角不断往外涌。“孩,孩子。”他艰难的说出这几个字后,脑袋一偏,再也没了呼吸。
“长赢!!”
“长赢老兄——!!”
“如果不是因为我, 也不会连累你遭此不测。嫂夫人,是绍民对不起你们。”大颗的泪水滑落,冯素贞不知道居然给刘家带来这样的灾祸。
“驸马,这都是命,你也无需自责。当年,我救了他一命,如今,是他救了我和孩子。呵呵。都是命。”张馨轻柔的放下丈夫,仿佛怀中安放的人刚好在熟睡,不忍弄醒了他。手掌覆上丈夫的脸颊,嗓音悲戚道:“驸马,公主,能否答应张馨一个请求。”
将刘长赢安葬他父母亲的坟旁。冯素贞深深的鞠了几个躬:“长赢兄,是绍民连累了你。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答应嫂夫人的请求,希望你不会怪我。”
张馨瘫坐在丈夫的坟前,默默的流泪。
一路车马连夜赶回去,回京后张馨坚持住在客栈,冯素贞只好答应。回到公主府,夫妻二人稍事休息便进宫回复皇上。进到皇帝的寝殿内,太子正一言不发的坐在龙榻边上。两个人轻手轻脚走到太子身边,天香开口问道:“父皇还好吗?”太子呆呆的看着妹妹道:“你们来了。父皇这几天精神越来越差,吃的东西也越来越少。”
天香眼睛立刻红了,蹲下身望着皇帝轻道:“父皇——”老皇帝这时缓缓睁开眼睛,天香知道他是在等刘长赢回来,才硬撑着度过这些天。“香儿——你们回来了。他呢?”皇帝说话很轻,飘渺的像天边的云彩一样,冯素贞恍惚的觉得这一切忽然变得不真实起来。天香咬着嘴唇,支支吾吾的不知道如何开口。
“父皇,长赢兄他有恙在身,不能舟车进京觐见。迟些日子就会回来。”冯素贞垂着眼睑答道。
“咳咳咳。他还是不肯原谅朕——罢了,罢了。”皇帝脸上掩饰不住的失落,目光也愈发的黯淡,最终,带着一丝遗憾和对儿女们的眷恋疲惫的闭上了眼睛。看着扑在皇帝身上痛哭的天香和太子,冯素贞立在原处,心中一阵悲戚。
皇帝驾崩,举国同丧。
一身素縞的天香勉强堆起一个笑容对身边的驸马道:“谢谢你,驸马。”
冯素贞看着天香回道:“我只是,两害相权取其轻罢了。”
第5章 无法抑制的忧愁
三天后,太子登基称帝。
新皇登基,冯素贞身为丞相自然繁忙不堪。
艳阳高照的一天。
天香一个人骑着小黑去了安排给张馨暂住的宅子。
两个面色清减的女人,一个丧父一个丧夫,彼此的心境互相通晓,也只能互相慰藉。
天香望着张馨失神的双眸,叹口气道:“你还是坚持那么做吗?”
后者默默点了点头,语气坚定:“哀大,莫过于心死。”天香收回眼神,调整了一下坐姿。
她不想再继续纠缠这个话题,于是佯作轻松的问道:“这几个下人伺候的还好吧,有他们照顾你,我和驸马也放心。”
张馨面色终于松动了一下,低下头用手抚摸着肚子答道:“有心了。”
“嗯……”天香转动手中的甘蔗,一时也找不出合适的话题,索性和她一同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