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三纠结,她还是摁响了闻靳深的门铃。
久久无人开门。
时盏手里拎着朝下滴水的黑伞,低眼端详着智能锁的表面。
她将伞放回自己公寓玄关处的伞桶里,又折回到他门前,继续不厌其烦地摁门铃。嗯,他总会开的。
可惜事与愿违,那扇门一直不向她打开。
挨到第二天早上,时盏算着他出门上班的时间,早早地换好衣服到他门口等着。她时不时看一眼手机屏幕上的时间,快八点了,他平时都这个点儿出门的。
果不其然,五分钟后,门开了。
过道尽头有一封窗,不透风,却能照进雨后的阳光。
闻靳深一拉开门,就看见小姑娘在晨曦里的第一缕光色里,对他展露笑颜,笑意浸进她的眼角里。她说:“早阿,闻院长。”
闻靳深那双桃花眼里满是清凌,目光敷衍般匆匆从她眉眼间过。他关上门,迈向电梯方向,却被时盏拦住去路,她挡在门口不让他进。
闻靳深:“?”
时盏将一缕长发顺在耳后,摆出一副温软乖顺的模样,问:“昨天,你是不是吃醋了?”
闻靳深:“......”
他像是听见什么笑话,唇角挽了抹暗嘲,“你哪来的自信问出这句话的?”
时盏眨眨眼,“你给的。”
闻靳深:“我给的?”
时盏回:“是阿,你昨晚不是被气到门儿都不愿意给我开吗?这都不算吃醋,那什么算阿。”
闻靳深失了耐性,重话冷冷抛出口:“我看你是偷人把脑子偷没了,我吃你什么醋。你是哪路神仙,犯得着我吃醋,时小姐?”
一声时小姐,生疏冷漠,将两人间的界限喊得泾渭分明。
她却听得云里雾里。
偷人。偷哪门子人。
阿。
想起了。
昨天遇见闻靳深时,她正和柳家墨两手交握,她的脸上还余留着咳嗽后的浮红,还刚从她公寓里走出来。那种情况下,确实很难让人去想第二种可能性。
也难怪,他会说她偷人。
但......
她依旧感觉他在吃醋。
心里一喜,时盏上前一步,大胆用双手挽上他的脖颈,贴近他的身体。她沉醉在他身上的雪松香味里,然后垫脚亲了亲他薄青色的下巴。
闻靳深被她亲得一怔,握住她一边手臂,皱了眉,“骂你还往上凑,犯什么贱?”
时盏拥上去,凑得更近,用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和鬓角,轻轻地说:“就当我犯贱好了。”
说完,又去亲了亲他的喉结。
她强行制造出来的温存维持得很短暂,他冷淡地推开她,“犯贱也要挑人,我没工夫陪你折腾,你让不让开?”
“我不让,除非你承认你是在吃醋。”时盏一如既往的固执。
那段日子,真的是她最迷恋闻靳深的日子。后来时常回想起来,她都会笑自己傻,不过从未后悔,遇见他,迷恋他,再沦陷于他,都是命中注定的。
没人能逃过命,她也不例外。
闻靳深脚尖一转,神色默然地往楼梯口走去。
他这是真生气了。
这可是十九层。
时盏追上去,喊他:“闻靳深——”
他完全当听不见,下台阶的步伐很快,她追得很吃力。
再吃力,也没追上。
他连下二十层,直下负一层停车场,长腿如风,只为摆脱她的追赶。
眼下的时盏气息紊乱,她只想说一句,这男人的体力真好阿,这么多层一口气走下来,他连个深呼吸都没有,这也太打击人了。
一声车响,是他用车钥匙解锁的声音。
闻靳深沉着脸上车,关门时,同步响起的是另外一道关门声。他转过脸,看见喘着气坐在副驾上的时盏,脸色更难看。
“你到底要做什么?”
时盏长长顺一口气后,说:“我都已经决定和柳家墨解约了,还能和他有什么?脸红纯粹是抽烟咳的,至于他牵我手是让我送他一程,真不是你想的那样儿。”
时盏不屑撒谎,更不屑撒这种烂俗的谎。
不过她摸不准他会不会相信她,因为他那张脸上始终都是冷淡的神色,很难让旁人揣摩到他的内心。
“下车。”
他丢了这么一句。
时盏转过脸,瞪着眼:“你真不信阿?”
闻靳深没说信,也没说不信,只说:“我要去医院了。”
时盏主动系好安全带,“我和陈嘉树约的今天咨询,我也要去,这很顺路吧?”
闻靳深:“你什么时候和他约的?”
时盏如实说:“微信上约的。”
上次喝酒的时候,半醉半清醒的陈嘉树拉着她加的微信,加的时候还大言不惭地说他绝对专业,某些方面还能胜过闻靳深。
见闻靳深不说话,时盏又说:“我是你医院的患者诶,你作为院长,顺路搭一搭患者貌似也不是一件过分事吧。”
他冷笑一声,起步车辆,“过分的事你做少了?”
车载电台里传来一男一女双主持的声音,播放着今天港城的路况,哪段路堵得寸步难行,哪段路稍微顺畅,诸如此类的。
时盏听得倦意浓浓。
这也太神奇了。
晚上死活睡不着的她,在车上居然能如此困顿。当然,这一点需要有个前提条件,那就是在他的车上,有他在身旁。
可能她注定就是要爱他的吧,这种事说不清楚,也无法深究因果。
第22章 九万21 生长出柔软的藤蔓
Chapter21
医院正门口有一块不规则花岗岩刻字石, 上面用楷体书着港城康宁中心几字,暗金色,隔着很远一段距离就能看见。
库里南也就隔着那么子一段距离, 停在路边。
时盏额头抵在窗上, 向外半偏着脸,长发半掩。几缕光线从前窗玻璃渗进来, 混着上方梧桐树叶的影,斑驳拢着她, 白皙的耳朵上覆盖着一层浅绒。
他看一眼腕表, 八点四十五。
九点还要开会。刻意挨了十分钟后, 他起初先喊了几声她的名字, 发现她睡得很沉,没有丝毫醒的迹象。
他只好伸手碰了碰她的手臂, “时盏,醒醒。”
她轻应一声:“嗯?”
他说:“下车。”
时盏恍惚睁眼,拨开覆在脸上的长发, 看见医院的花岗岩门牌,目测还有百米距离, “不开进去么?”
闻靳深修长手指落在档位上, “我要, 但你在这里下。”
时盏:“?”
她转过头, 注视着男人清贵矜冷的侧脸, “为什么?”
闻靳深的理由很直白, 他说不想让人看见她从他的车上下来, 一是为了避嫌,二还是为了避嫌。除了避嫌就是避嫌。
时盏没生气,轻飘飘说:“也不用这样吧, 你们医院的都知道我喜欢你阿。”
闻靳深手指点了两下,冷嗤一声:“冲进会议室对一个陌生男人说你要睡他,你还挺骄傲?”
时盏忽略话中的讽意,笑道:“还行。”
时盏拿起手袋开车,关上门时还将脸伸进车里,对他说:“我等你下班。”
他没有回应,冷着脸摇上车窗。
后视镜里,时盏行走在浓阴树下,蓝靛色旗袍衬着她腰身,光影斑驳间,每一帧都是赏心悦目的画面。他默默看着,她此刻在他眼里,是个女人,不过往往大多时候还是个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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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在闻靳深家中和陈嘉树喝过酒,再次见面时,陈嘉树对她表现得很热络,一见她进咨询室就招呼她坐,还替她泡上一杯红茶。
陈嘉树示意她放松,随随便便聊聊天。
这是精神病院的常态,医生往往不希望患者紧张。大多以闲聊开场,关心日常饮食,近段时间的睡眠质量以及精神状态,如此比较,抗精神药物类的使用倒显得很次要。
时盏确实没有紧张,也算配合,陈嘉树问什么她就答什么,两人间的咨询氛围比第一次见面实在好太多。
陈嘉树也很放松,甚至开始转开话题聊其他的,他说“你还别说,我真觉得你有戏。”
时盏慢悠悠喝口茶,静候下文。
陈嘉树说:“我真没见过靳深他管过谁的闲事儿,真是人间稀奇。”
“什么闲事?”她没听明白。
“你的闲事呀。”陈嘉树拍了一巴掌,“好家伙,昨晚他带上我去的,他没告诉你阿?”
“昨晚?”
“我的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