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期一会+番外(60)

他撩起官袍向皇帝下跪,垂首叩头,声音朗朗清晰,“臣,愿为陛下尽忠。”

他求了一份恩典,只是这份恩典和他的本应当求的南辕北辙。他求了封官加爵,他求了为君分忧,他求了陛下信任。

他唯独没求那份本应当求的恩典。

他和江自然,仅剩下这份举荐的联系。若是断了,便是真的毫无牵扯了。他的眸子沉了沉,入仕以来,他已经学会了太多。他会小心,即便不求那份恩典,他也能保证祸不及江自然。

只是为今,他但求一份封官加爵。

他求高位,只想与她距离近些。不至于再像初来京城时那样,看江自然一眼,全凭运气。

第42章 春日宴

料峭春寒过后,京城迎来了又一个盛春。

皇后在宫外的皇家园林设宴,宴请京城的各个年轻的世家子弟和朝中臣子。这场皇家宴会的场面空前盛大,说是春日宴,其实更像是京圈子弟大型联姻见面会。

年轻的世家子弟欢聚一堂,若是看上了哪家的公子小姐,回头和家里人相商,让家里人提个亲,好事说不准便能成了。

此时正值三月,园林中杏花和桃花开放,吸引来黄鹂鸟在枝头啼叫,蜜蜂和蝴蝶在花中流连,世家子弟的交谈声远远近近,园林中一片生机。

江自然远远地看见宋白,宋白正与一些青年才俊交谈着什么,忽而他的视线转过来,看见江自然,与她的视线对上片刻。宋白怔了片刻,随即他和同伴说了声抱歉,向着江自然的方向快步走过来。

江自然微微皱眉,在宋白过来之前向着另一个方向悄然离开。

她独自走在人少的长廊中,听到远处人群传来的笑闹声。年少的时候喜好热闹,再大一些反而更喜欢安静。大约人总是如此,年少的喜欢往往不能从一而终,甚至在经年以后喜欢上和从前截然相反的事物。

她坐在亭中,看远些地方的诸位世家子弟,十六七岁的少年们笑得最是开心,脸上的笑容仿佛不值钱似的,一点小事就能让他们笑得站不直腰。

而那些已经二十大多岁尤其是入了朝中的人,温和有礼举止有度,连面上的笑仿佛都像是经过了无数次练习一样,嘴角的弧度被扯得不高不低,不冷淡也不热情,像是戴着千篇一律而又十分妥帖的面具。

她扯下一朵花在手中把玩。年少之事终将成为过往,人总在不断向前走,得到从前期盼的东西,也遗失曾经拥有的东西。

身后忽然传来一道清冽的声音,“我们可以谈一谈吗?”

江自然顿了顿,这声音也熟悉也陌生。四年前倒是常常听见,只是中间的这些年再没听到过了。她不爱回忆往事,因此这清冽的声音也被存放在她的记忆中不曾翻动。

如今乍然听到,她有一瞬间怔愣,仿佛梦回从前。

只是到底是不一样了,这声音有了些变化,过了四年,原本干净的声线夹带着成熟和冰冷。就像如今他的人一般。

江自然转身看向他,面前人比起从前的少年模样成熟许多,个子也比以前高了些。若说从前的他是清冷,那么现在的他给人的感觉更加不好接近。

她倒是没想到宋白竟然跟到这里来了,既然如此,看来是非要谈一谈不可。

于是她轻笑,看向宋白,“好啊。”

像对待每一个朝中身份高贵的人,她点头带笑,不加拒绝。

跟着宋白进到一个无人的房间内,江自然率先开口,语气疏离而恭敬,“想说什么,宋大人请。”

听到江自然如同对待一个陌生而居于高位的朝中官员一样的腔调,宋白微微皱起了眉,“你对我,不用这样客气。”

江自然却笑道,“宋大人说笑了,品阶有别,基本的礼节我还是知道的。”

闻言宋白的眉头皱得更深,江自然恍然未觉,“宋大人想说什么,不如明言,我稍后还有别的事,恐怕不能久留。”

宋白:“何事?”

江自然:“……”

本就是编纂的回答,她没想到会宋白刨根问底。纵然什么事也没有,江自然还是脸上带笑一本正经地胡扯,“私事。”

这下宋白总算没有什么再问下去的理由了。

宋白长久静默,江自然等了片刻也没等到他说什么,她不想继续和宋白待在一处,于是朝宋白笑道,“宋大人没什么别的事,我便先离去了。”

说着她向宋白拱了拱手,转身向门外走去。

“等等——”宋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江自然停了步,背对着宋白。

“当年的事,我很抱歉。”

江自然没有动,宋白接下去说,“抱歉我那时不肯直视自己的内心,总是让你难过。我……”

他似乎觉得难以启齿,“我知道我甚至不配说这些话,但你从前说过,万事总要试一试的。我想和你说一声抱歉,我这喜欢来得迟了。”

“江自然。”他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我这喜欢来得迟了,可我认真想过了,我喜欢你。江自然,我很抱歉,没有早点认清这份感情,让你在我这里平白受了这么多委屈。江自然,你就站在那里不用动,从现在起,由我主动。好吗?”

他显然不适应说这样直白的话,语气严肃地不像是在表白,只有往日生人勿近的脸颊上泛起的红晕和急促的心跳彰显着说这些话的时候他有多紧张。

他朝着和他相距几米之外的江自然走过去。他叫了三声她的名字。江自然,江自然,江自然,一步比一步靠近,一声比一声深情。

今后,无论结果如何,由他主动,由他深情。这是他喜欢的人,此前曾因为喜欢他受了那么多的委屈和酸楚,以至于她不会再一步步地奔向他了。

既然这样,他想,那这次就由他来主动,由他奔向她。

山不来就我,我便来就山。他这样想着。

没等他走过去,江自然转过身,她眼中并没有半分动容。她的嘴角噙着笑意,“江大人大可不必如此,可能我那时候忘记和江大人说这句话,”

她顿了顿,接下去道,“过往种种忘了便是了,人是要向前看的,耽于旧时那便是和这个无时无刻不在奔流向前的大千世界作对了,那样的话可不行呢。江大人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她的语速缓慢,甚至带着笑意,却足够宋白理解话里行间的拒绝。她用着最温和的语言劝诫他,一如当年她曾劝他对祝满满试一试,现在她噙着笑意劝他放下从前往事。

他看见她的眸子里,那双眼睛眉眼弯弯一如从前,可那双眸子里冷若寒霜,没有半分动情。这样的眸子,他在秋猎时就已经见到一次了。

无论他如今对她抱有什么样的感情,宋白清楚地认识到,江自然,并不接受他。

这份不接受是应当的,宋白甚至预料到了这份不接受,可当他看见江自然那双曾经温暖而明亮注视着他的眸子,如今没有一点他的容身之处,他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手狠狠攥住,疼得他指尖颤抖。

江自然说完转身离去,宋白忽然呼吸一滞,他听见自己的声音,“那个时候,你究竟喜欢我什么?”

这声音带着颤意,江自然停住,喜欢他什么?

她兀自笑了笑,而后背对宋白随意道,“唔,约莫着是宋大人长的好看吧。”

她随意作答,说完便要离开,不曾想宋白带着颤意的声音竟又传来,他说,“……我现在也很好看,你回头看看我,我比之前还要好看。”

宋白这话脱口而出,仿佛不经过大脑一样,说完的一瞬间,他懵了,江自然也懵了。

这根本不像宋白平日里会说出来的话。

‘你回头看看我,我比之前还要好看。’宋白的脸颊因不经思考的话灼热。

如果只是因为他从前长得好看,而江自然恰好喜欢美人的话,那么他现在,一点都不比从前的面容逊色半分。因为他长得好看喜欢他,这回答肤浅极了,可他宁愿江自然继续肤浅下去,继续因为他长得好看而喜欢他。

可江自然却长久没有说话。

一只黑猫忽然从木窗外进来,跳到桃木柜子的顶端。黑猫不老实,在柜子上胡乱走动,砰的一声脆响,黑猫将柜子上放着的瓷瓶碰了下来。

瓷瓶碰着冷硬的地板,一瞬间炸开,四分五裂的残骸散落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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