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儿弓着身子看了看地面,又看了看房间里安静的两人,仿佛知道自己闯了祸一般生怕房间里气氛僵持的两人会打它,于是趁着两个人还没什么动作一溜烟地跑出去,飞快逃离案发现场。
宋白终是反应过来,他问,“真的回不去了吗?”
江自然转过身,看见那碎了一地的瓷片,一片片安静地躺在地上泛着苍白的冷光。她蹲下身子伸手捡起一片碎瓷,轻捏着那片碎瓷举在手中站起来看着宋白,一字一句冷静道,“碎了便是碎了,归回不了从前,也不可能装作无暇。”
说完,她转身向门外走去,对这房间里剩下的人不带一丝留恋。
她手握着那片碎瓷,回家的路上,她一路将其紧紧攥在手心。直到江府中带着春寒她的房间里,她缓缓松开手。
瓷片不再受力叮当一声落在窗台上,江自然的掌心早已被碎瓷片割破,此时一只手里满是鲜血,看上去肮脏至极,鲜艳的红色污泞在莹白的手上十分刺眼。
窗边的台子上养着一盆牡丹,白色的牡丹花盛放,随风舒展着花瓣,牡丹的暗香盈满室内。
江自然缓缓用那只沾满鲜血的手掌握住开的最好的那朵白牡丹花。
或许过了很久,也或许只是很小一会儿,她松开手,转身离开窗台,半眼未曾施舍给那株白牡丹。
窗边,只有被鲜血染红的牡丹花迎风摇曳。
第43章 风云变
飘着白烟,云雾袅袅的隐秘隔间中。
“证据已经收集完备,大人,我们随时可以行动。”顿了顿,男子又道,“这一次,真的不禀告殿下吗?”
一颗棋子落入棋盘,执子的老者缓缓笑道,“邹大人,畏首畏脑可难以成就大事。要知道,殿下身边还有个红人周薄,若是禀告,他必定阻挠,不能让他坏了我们的事。他是怎么说的,还记得吗?他认为我们的证据对付不了太子。”
说话的老者,也即左相赵敬云,他喝了口茶,继续道,“天真小儿,篡位谋反自古以来哪个皇帝忍得了?即便篡位的人是自己亲儿子,该斩也得斩,皇权之下哪来这么多亲情。”
赵敬云转向邹灵台,“今晚行动,注意不要留下马脚。”
邹灵台恭敬称是,领命后离开。
赵敬云在心中盘算,事成之后,得找个由头处理了周薄,留周薄在六皇子身边只会阻碍他的好事。他观看面前棋盘,黑子一片大好局势。他笑了笑,干枯的面皮便仿佛树皮聚攒在一起。
先任由周薄那小子逍遥蹦跶一段日子,等他处理了太子一党再来收拾他。
房间内的茶水逐渐变凉,没有人注意到在赵敬云离开后一个黑影溜进房间内,翻走一本密密麻麻满是笔迹的纸簿。
第二日,晴天朗朗,这本该是初夏最平常的一天,却因为朝堂之上一番巨大动荡而令整个京城蒙上一股子不安分的焦灼。
不过一个早朝的时间,京城原本相互制衡的局势被打破,天平倾斜,仿佛夺储之争已经有了定夺。落败的一方时刻担心祸水马上要引到自己头上,胜利的一方趾高气扬。
“早朝被押下去的有哪几位?”
“还能有谁?太子党那几位大人物都牵扯进去了。林右相,江太傅,柳尚书,甚至太子……这些人哪个能幸免。”
“你方才说什么?发生了什么,谁不能幸免?”江自然快步走到说话的先生面前,语气很急,定定地盯着那位先生问。
她今天一个上午都在国子监的清木斋里研读资料,刚出来便从同行的嘴里听到她爹和林伯父这些人的名字,还有什么不能幸免的字眼。身体比脑子先一步作出反应,她上前拦住两位先生的去路,问清情况。
那位先生素来和江自然相处不错,安慰道,“这事情暂时还没有定论,只是暂且将其中牵扯到的人员关押了起来,江先生不要太过忧心。”
顿了顿,他解释起了来龙去脉,“听说今日早朝皇上翻看奏折时翻到一个匿名信,里面说太子一党涉嫌谋反,并且附上貌似是林右相和江太傅的私通信件。之后皇上便让人把这封匿名信中牵扯到的相关人员关押起来。”
这件事实在牵扯太大,储君太子以及几位朝中的好几位元老级大臣都被牵扯其中,一朝琳琅入狱。这不是小打小闹的事,几乎在一个早朝的时间原本各方势力均衡的朝堂像破了一个大口子,太子一方的要员几乎折损过半。
皇帝勃然大怒,朝臣百般震惊,太子党主要人物出事的消息更如插上了翅膀一样,不过一上午的时间,京城大小官员几乎人尽皆知。
皇帝怒,他不敢置信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在自己的身体依旧健壮的情况下,太子一党竟然敢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朝臣们相互勾结,竟暗中试图谋反,皇帝的猜忌和谨慎让他来不及思考过多,便把这匿名信上和私通信件中暗通款项的朝臣关押待审。
朝臣惊,除了一部分心中早就有谱的始作俑者,大部分的官员都因一朝逆转的局势震惊。太子一党的余臣都不是太子的直系亲信,直系全被关押了起来,余下的这部分这会格外担心祸水东流,担心什么时候这谋反的帽子会扣在自己头上,他们甚至开始思考该不该看形势换个大腿抱。
江自然听完紧紧拧眉,当下情形不容乐观,太子一党亲信官员全部被捕,伴随那封匿名信的还有一些证据,江自然不知道那些证据是什么,但是能让皇帝一瞬间决定逮捕这么多朝臣,恐怕那证据十分令人信服。
只是,即便证据令人信服,江自然却也敢保证,她爹和林伯父绝对不可能暗地私通,策划谋反。这不仅是对她爹人品的信任,还是因为,明明太子和六皇子两党相搏并非没有赢面,他们没有理由做到策划谋反这条路,这太冒险了,凭她爹和林伯父多年求稳的步子也知道他们不会这么做。
来不及再问什么,只见一个穿着朝服的男子后面跟着几个身穿大理寺统一制服的小吏,朝服男子朝江自然亮出大理寺的令牌,“大理寺办案,请江先生跟我们走一趟。”
*
被扣留审问一日,大理寺也没有从江自然口中审出什么可疑的东西。他们已经按照皇帝吩咐派人搜查疑似谋反的所有官员的家,可是事情令人讶然,初步的搜查竟然一无所获。
江太傅的府邸江府也是,大理寺和刑部奉命搜查一通竟没有发现半点可疑。这样的情况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太子一党平白被人诬赖,要么是这些人暗中勾结隐藏太深。
在京城能有谁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凭空往太子头上捏造谋反这么大的罪?所以说,这谋反的事,多半果真有其事。只是这帮胆大包天的官员隐藏得太好了,他们还没有找到罢了。
主簿这样想着,看向被审问一日已经有些憔悴的江自然,虽然没问出什么疑点,但他仍不想放弃,还想继续审问,有着多年审问经验的主簿心中知晓一个最为基本的原则就是,疲劳审问才更有可能问出来更多东西。
这时,一个小吏匆匆走来对主簿耳语片时,小吏直起身后,主簿看了几眼江自然,最终心有不甘地说,“江先生,你可以走了。”
江自然有些疑惑,显然是那小吏对主簿说了什么主簿才愿意放她离开,但她现在也没了探究的心思,她现在只想去刑部的大牢里看一看父亲和大哥现在的情况。
此时已经深夜,她被接连一日连续审问,审问这东西对人的精神是个极大的摧残,因为他不会给你一点空歇,期间夹带威逼利诱,即便你一点罪没有,也得小心上了他们的套说一些对结果不利的话。
这一整天下来,她的精神一直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到现在有些劳累。但她只是左右晃了晃头,将一点困倦摇晃出去,她还得去一趟刑部。
刚走出审问的牢房,一个穿着官服面露担忧之色的官员走到她跟前。江自然抬眸,再看到那人姣好的面容时有些意外,她没想到,竟是宋白。
“你怎么样,他们有没有对你动刑?”
宋白紧张地巡视江自然一周,想确认她的安然无恙。他今日一整天都在协调大理寺搜查太子宫殿和几位涉案官员的家,直到刚才才结束,结果他和大理寺卿刚回来就听到大理寺的人说‘审了半天也没从那个江先生嘴里审出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