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撒谎!”皇后见她还在辩解,上前一步,玉手指着她的面容,出言道,“那日赏花,伶顺仪便已见到你与燕王有所拉扯,今日夕芋来寻你时,也见到燕王同你都在此!人证物证聚在,你还有什么好解释的!”
头顶的掣肘撤去时,宋梓婧眼眶猩红的看着皇后,指着身后空荡的大殿,道:“皇后娘娘请好好看看,这大殿中可还有其他人,可有您所说的燕王?娘娘所说的人证物证,除却伶顺仪和夕芋所看到的,又岂有其他!娘娘所言不过是一片虚妄之词!”
“你放肆!”
皇后面色冷到极点,不顾韩琛在场,微微偏头,夕芋便知何意,上前几步,抬手便是掌掴,脆响不绝于耳,直到宋梓婧双颊皆红,嘴角渗出血丝,皇帝在一旁却未执一言。
夕芋出言骂道:“皇后娘娘凤威,岂是你一个小小贵人可以冒犯?”
宋梓婧仇恨的看着皇后,想要将之前夕芋在耳边所说的约见和盘托出,话未出口,就见皇后手里拿捏着一个玩意儿,是个小小的金锁,是她找宫里的工匠专门打造的,给嫂嫂还未出世的小侄子打造的,前些日子刚让春若找人带了出去,怎么会到了皇后手上?
所有的言语都咽回肚子,眼眶微红,张开手作了一个大揖,额头磕在手背上,闭上眼,张着发痛的嘴说道:“臣妾私闯禁地,与宫外贵眷私会,臣妾……认、罪……”
最后的两个字她说的极为艰难,但又不可不说,她不能以家人的性命来冒险。
再抬起头,见到皇上失望的眼神,他说:“朕以为,你与她不一样……”
“罢了罢了,”韩琛长叹一口气,她再如何都是与淑妃一母同胞,哪里都会相似,包括喜欢之人,“贵人宋氏,私闯禁地,与男子私相授受,念其年幼无知,夺其贵人之尊,幽禁泽芳殿,无朕允许,不许探望!”
说罢,一身疲乏的转身离了。
她看到了皇后嘴边那获得胜利的笑容,心中只剩下不甘。
临走时,皇后像是摈弃什么般,将那金锁扔在她面前,带着她庞大雍容的凤架随皇帝回了宴席。
***
“小主!”寒娟携着春若匆匆赶来,见她瘫坐在地的狼狈模样,煞是心疼。
春若从怀里抽出帕子,小心轻柔的给她拭去嘴角的血渍,她的主子从小便娇生惯养在闺阁,何曾受过如此屈辱!
可愤愤不平之后,却是过多的无力。
寒娟则恨铁不成钢的在一旁说:“小主,奴婢都劝过您了,不要来这里,您怎么就是不听啊!”
宋梓婧木然的盯着前方,仿若失了魂魄,只再听到那声枯哑才渐渐回神。
齐太妃说:“她是皇后,是这后宫权力的中心,你无能为力。”
宋梓婧苦笑一番,并未回话,让她们两人扶着站起身,拖着已经跪麻的双腿,如风烛残年的老人,步履阑珊的走回住处,那个以后是个牢笼的地方。
她终究是在皇帝无限的溺爱中失去了自我,她以为皇帝对她有一分好,便会护着她一分。今日这一切,不过是将她那琉璃般的幻梦打碎了而已。
他终究是皇帝,而她不过是这后宫花房盛宴中的一朵。
***
“小主为什么不直接告诉皇上?”春若得知始末,泄愤似的将棉帕丢进水里,心里默默骂着皇后无耻。
接过寒娟递来的冷帕子敷在发痛的脸颊,静静敛住神色,“说了又有什么用?你觉得皇上会相信堂堂皇后会来陷害我这么个贵人?”
齐太妃说的对,皇后终归是皇后,即使她当时无视皇后威胁全都说了出来,皇后也只会说是她污蔑,当时皇上正在气头上,又怎会听她之言?恐也只是让皇后再加一条罪名罢了。
只是,皇上虽多宠她一些,也威胁不到皇后,她怎么如此急着出手?
***
夕芋灭了几盏屋里晃眼的烛火,走去主子身后,一点一点褪去头顶压人的金钗,一头青丝散落身后,有多余几缕搭在胸前。
皇后纤细的手指抚上眼角并没有的纹路,时间一天天的过去,她愈发觉得自己老了。
皇上今年二十又七,她也仅比皇上小了一岁而已。
新人无穷尽,皇上本就不喜她,如今更是许久不来她宫里了。
好在,她今日堵对了。
皇上对淑妃,是爱恨交织,爱她的不甘屈服,爱她的美貌,但同时也恨淑妃不爱他。所以,宋梓婧只要和燕王沾染上了关系,加之是淑妃胞妹之因,皇上必然会恼怒。再加一层齐太妃,皇上便不会饶了她。
夕芋拿着木梳为她整理青丝,欣喜异常:“恭喜娘娘除去一个心腹大患!”
“也多亏了你,费尽心思找到那个金锁!”若没有那个金锁,想让宋梓婧认罪可要难上不少。覆上夕芋的双手,皇后道:“你不是一直想出宫去采买东西吗?明日就去吧,当是给你的奖赏。”
“奴婢谢娘娘赏赐!”
***
宋贵人失宠不消多时便传遍整个行宫,连与她同住的姜美人都迁离去了欣贵嫔的宫殿居住。
泽芳居里,皇帝赏赐的除了不能再吐出来的吃食,其他大大小小的物什全都被搬离了。那原本拥挤的小房间一下空旷出来。
就连柜子里的衣物,都只给宋梓婧留了几件不算好料子的素衣。
至于泽芳居被上了一道重琐,若无特质的钥匙难以打开。
这仅有两间寝室的地方,成了名副其实的冷宫。
宋梓婧拿着团扇,扇去夏日的热气,闲怡的问寒娟:“齐太妃为何被囚禁在废殿?”
就算是糟了罪,她也希望糟个明白,不能做个糊涂鬼。
第19章 时间
“小主可知德盛皇后是如何逝去的吗?”
宋梓婧趴在软塌上,神情慵懒的听着寒娟讲述。
“不是因病去世吗?”
她记得德盛皇后是在她七岁那年崩,举国同丧。幼时的她还揪着戚氏的衣角,稚嫩的问为什么街道上都挂满白条。戚氏回答说,因为国母去世了。她又问,国母是什么?戚氏笑了笑回答,国母便是整个大洲朝最尊贵的那个女人。
“先帝对外宣称是因病,可真正的秘辛却不是如此……”寒娟一面为她扇着风,缓缓说道。
德盛皇后是当今皇上的亲生母亲,本人也如其谥号,德行兼备,为人温和有礼,敦厚谦良,对后宫万事都是柔和处理,先皇也有意庇佑,直至身死道消,手指也没沾染上一滴鲜血。只是德盛皇后无意那些勾心斗角,勾心斗角却还是找上门来。
太子弱冠之年,德盛皇后一朝病重,用了无数太医也找不出病因,眼见母亲一日不复一日,太子寻到一点蛛丝马迹,一路查下去,却是身在妃位的容氏奉太后之命在皇后饮食中下了难以察觉的毒物,以致于皇后孱弱。
可此毒物有解药,但发现太晚,毒素侵入肺腑,已经回天乏术。
德盛皇后在痛苦中撑了三月有余,最后还是魂归西天。
至于联手的太后和容氏。太后乃先皇生母,不可大逆不道,仅让太后前去静安寺潜心礼佛,没多久太后在一日夜里暴毙,是不是自然死亡,谁也不知道。
而容氏则没有那么幸运,先帝和皇上恨毒了她,先皇原是赐下白绫三尺,后来皇上提议白绫三尺便宜了容氏,要以梳洗之刑惩处,却点到为止不至要命,那时真的毁人心智。
先皇驾崩后,皇上继位,将容氏关入废殿,受风吹雨打之苦,以十八佛家人诵经,时刻提点容氏所犯罪恶。
宋梓婧打了个哈欠,有些乏困,强撑着问:“那燕王和齐太妃又是什么关系?”
那日燕王出现在废殿总不会是巧合,只是刚好被皇后利用上罢了。
“燕王生母肃太妃与齐太妃是亲姐妹,肃太妃离去时曾嘱咐燕王多照看齐太妃,每月十七燕王都会去看望,皇上也是准许的。”寒娟转身去壁柜中寻了一床薄被给她盖上,夏日午睡,腹部最易着凉,得小心看护。
“如此……”
便什么都解释得通了。
昨日刚巧是十七,又是宫宴,燕王定会来行宫,这也就是皇上为什么会相信皇后所说的她与燕王‘私通’。
眼皮愈发沉重,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寒娟又扇了一会儿,见她呼吸渐闻,为她捏了被角,才轻手轻脚的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