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用——」
“前辈的术式确实很厉害”
“但,这不是我偷懒的理由”少年无比认真,他手中的短刀上滚出冰蓝的青火,将这条走廊染上雪夜唯一的光,每次攻击的动作都很漂亮,仿佛能从外套包裹的地方,看见那之下紧绷的一层肌肉,恰到好处的发力
这是属于他自己的原则
是没有原则的栖夜,所无法理解的
她看着他挥刀斩落咒灵重新长出的手脚,肉块砸在四周的墙上,留下一道道褐色的血迹,带着浓烟尘灰的风卷飞了摇摇欲坠的门,那之后是堆满了尸体的停尸间
还没有来得及火化,还没有来得及和亲人们见上最后一面
咒灵像冬眠前囤储粮食般,学习着人类的习性,一天一天的偷走这里死去的人
白布之下,棕色的发丝灰槁如残败的落叶,是一张少女的脸
看起来不过也就十六七岁
她也曾碾杀过同样年龄的人,无辜,平凡,本该活到生老病死,而不是由她擅自决定别人生与死,不择手段,不做好人的自己,将来一定逃脱不了去往地狱的宿命
既然如此,那她要选择她想要的死亡
“前辈——”七海建人的呼唤让栖夜如梦初醒,她转过头,发现咒灵的数量已经增加到了三只,级别都在二级,他显然有些力不从心“您也帮帮忙好不好……”
“诶,可是七海海,不是说要保护前辈吗?”
靠在窗边的女孩完全没有要帮忙的意思,看他大汗淋漓,脸色都变得铁青,却故意拿他刚刚说的话开玩笑
“我是说自己不该偷懒,但这也不是让前辈偷懒的理由”
无法理解少女的少年无奈的呐喊道,手上的汗使得他根本无法紧握刀柄,再一次用力的瞬间,三只咒灵猛然将他团团围住,视野里已然是一片黑暗
少年差点以为,自己会死在这里
接着,好像有一只蝴蝶从眼前飞过
散落闪光的磷粉,延续一瞬的白昼
耳鸣恢复到了清静,等回过神来,周围已经变回了普通的走廊,少女正在平静的擦拭自己沾了血的手指,但有些地方的颜色很深,好像她怎么擦,也擦不干净
“七海海,你将来想一直做咒术师吗?”似笑非笑的少女刚刚轻松的祓除了三只二级咒灵,但她连呼吸都没有快一秒,开口就和他开始闲聊
“我...我不知道”
“雾枝前辈呢?”
她没有再执着去擦那只擦不干净的手,将团成一团的手帕随手扔进周围的垃圾桶里,哪怕它是她从前最心爱的,此刻也能够立刻舍弃,一点的留念都没有
“我?”
“我当然不会做咒术师了”
那时的七海建人只当她是在开玩笑,一如往常一样,所有说是的话,都是不是,所有的正答,都是误答,他哪里会猜得到,对所有人都习惯性说谎的人,难得一见的,在这里说了唯一的真话呢
他们走出那间废旧医院时是下午四点
回收过「帐」的的天空再一次拥有了自己本真的色彩
身心疲惫的七海建人只想快点回到高专,但他刚坐进「窗」的两厢车里,就发现前辈仍漫不经心的站在医院的大门前,不知道是在看些什么
他跟着她的视线望向这条小路的尽头,那里什么也没有
过了半响,才忍不住出声催促“前辈,不走吗?”
“嗯,你先回去吧”
她笑着目送高专的人离开,按住的口袋里,钻出一条银色的蛇,顺着胳膊攀上她的肩头
金色的眼睛直直停驻在某个地方
那里原本是一片虚无,此刻,却逐渐浮现出两个小女孩的身影
夕阳拉长了她们的影子,哪怕相隔数米,也能为彼此建立奇妙的连接
手牵着手的女孩们稚嫩的脸上,努力营造出的冰冷,让她想起这个年纪时的她
“你就是雾枝栖夜?”
语气里带着一抹不屑的好奇,上扬的尾音里甚至夹杂着一点无理由的自信,仿佛,就像是有人在背后给她们撑腰一般
几乎是立刻就明白了的栖夜笑弯了眼睛,她的视线没有落在她们两人身上
好似是在找寻一个此刻不在这里
但躲在某处的人一般,那姿态是如此的从容不迫
“是杰让你们来的吗?”
两个女孩猛然一怔,眼底瞬间流露出惊慌,她们不知道是哪里露出了破绽,才让对方轻而易举的发现了漏洞,到底还是小孩子的年纪,顿时一下就不知道如何反驳
“杰也来了吗”
在少女游刃有余的询问中,豆大的泪花满溢在黑头发的女孩眼底,她刚吸了一下鼻子,水晶般的玻璃珠就抑制不住的哗哗坠落,一颗一颗,砸碎在脚边,溅出一片纯真的水花
栖夜也一同怔住,反复思索着她到底说了什么
这么轻易就把人弄哭了
如果让夏油杰知道了,不会又要说她吧
“不是夏油大人让我们来的”另一个浅金色短发的女孩要显得镇定一些,她更像个姐姐,挡在黑发女孩的身前,努力装出勇敢的模样,却也藏不住此刻微微发红的眼眶
“为什么要哭?”
弯下腰的女孩从口袋里掏出两块牛奶糖,捧在手心里,放在她们面前
女孩们没有接,她便平静的保持着那个姿态,好像一点也不会累,那副泰然自若的样子,哪怕是狂风过境,亦不会引起丝毫波澜,如此平静,如此,凉薄
“不要抢走夏油大人——”
哭声夹杂着含糊不清的话,女孩们彼此拥抱着,藏起自己控制不住感情的泪,她们本来已经脱胎换骨了,在被少年拯救的那一天,不过是因为好奇,被他放在心里的那个人,究竟是什么模样,才不管不顾的想来一探究竟
就算她再重要又怎么样呢?
现在,夏油大人,已经属于她们了
原本狂妄的自信,在看到少女的这一刻,土崩瓦解
她们都像被冷水浇头,清醒的很快,也很透
不过两三句话的交谈
女孩们已经知道了,她们是永远无法和她,站在同样的天平上,被衡量的
想必,如果她想要
连话都不必说一声,夏油杰就会轻而易举的舍弃全部
原原本本的,只属于她一个人
那是她们根本,无从比拟的存在
“不会抢走的”
微笑的女孩放弃了等待她们主动接受,她的眼底似乎也满是晶莹的笑意,前所未有的温柔,覆盖在冰冷之上,轻快的拆开两颗糖的包装,然后凑到她们的唇边
直到看她们含住那乳白色的糖块,咽进胃里,才缓缓加深了笑容
“我不会抢走你们的‘夏油大人’”
“所以,把杰给我吧——”
牛奶的甜香融化在舌尖,沉浸在甜蜜氛围之中的菜菜子和美美子恍然愣神,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女孩口中的两个名字有何区别,等到血液逆流,浑身冰冷的瞬间,才感到背脊发凉,一抹恐惧正要涌上,就被她揉着她们的头发,生生止住
“开玩笑的啦”
此刻刚刚恶魔般低语的声音又变成了天使的羽毛,肆意妄为的笑容里,也恢复了恬然
“要吃可丽饼吗?”
栖夜牵起两个女孩的手,看似纯白又干净,殊不知,被幻觉埋葬的深处,是洗不净的血污,罪恶的花籽
或许小朋友们总是很好哄
她看着两个女孩抱着可丽饼和奶油苏打,就忘了刚刚流眼泪时的恐惧和难过,眼底闪着亮晶的快乐,单纯又简单
玻璃上印着她们的脸,大块朵硕的动作,和享受甜分时的幸福感满溢在容颜之中
一时间的晃神
每次坐在对面,看她与五条悟吃着那些五花八门的甜品时
夏油杰,是不是也是一样的心情呢
“夏油大人总说老吃甜的不好”
鼓鼓囊囊塞了一嘴的女孩们,唇角满是奶油,说着夏油杰会管制她们的甜品数量的样子,像是在抱怨,又像是在炫耀
“那下次他不给你们买的话”
“就来找我吧”
「究竟纵容是爱,还是约束是爱——」
栖夜一时间,有些茫然
如今,她想知道,如果再见到他的话,夏油杰的口袋里,还会装着那些多余的糖果吗
轻而易举被甜品收买的女孩们
此刻脸上已经没有半点的戒备,果然还是小孩子最容易上当受骗,一点点喜欢的东西,就把她们哄得忘了来时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