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会很温柔吧——」
只不过,想必她应该看不到了
目光尽头,男孩白嫩的脸颊边蹭破了些皮,鲜嫩的红肉翻了出来,此刻变成氧化的苹果,泛着点点铁锈的红,再仔细看下去,隐藏在脚踝,手臂内侧的地方,也有一样的痕迹
栖夜的手指蹭过男孩柔软的脸
“小惠,你跟同学打架了?”
伏黑惠猛地一滞,那声问话让他难以抑制的涌上些许惊慌,脑海里浮现出伏黑津美纪忧心忡忡的表情,她总会在这样的时候教育他,暴力是不好的行为,无论多么生气,都应当选择正确的方式去解决
到底还是孩子,被问到了戳心的话,就会害怕
说出口的解释,都变得断断续续“我,我没有还手”
然而他试图证明自己是个好孩子的话却并没有被五条悟和栖夜听进去
少年骨节分明的手按在男孩的脑袋上,匆匆揉乱了他的发
“赢了吗?”
五条悟恣意妄为的挑起眉,蓝雪卷着狂风掠过冰原,碎裂的玻璃都碾成砂砾,片片都是锋利,握住的瞬间,就划伤血肉
他身旁的栖夜俯下身,眼底恬然,也跟着笑着问道“杀掉了吗?”
他们都无比平静
关心的并不是关于一个孩子为什么打架,亦或者是因为打架惹出了什么麻烦
甚至声线都是淡寂的
像是其实在问,他今天的午餐吃了些什么般,自然的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
呆愣在那里的男孩听见了周围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
而没有得到他回答的两人似乎已经察觉到了事实结果,于是心领神会一般,充满默契的递给彼此一个眼神,接着不管不顾的撇下他,推开上前拦人的保安,直直迈入校园里
“是谁啊?”
“能打的过惠的,至少也得是高年级”
“抓到了怎么办?”
“吊在升旗台顶上怎么样——”
谈笑风生的讨论要怎样报复那个和他打架的同班同学,少年少女的脸上满溢着随心所欲,好像没有人可以阻止他们,有彼此在身旁,那里就是世界最高,最远,也最有底气的地方,无论做什么,都会有人陪伴
那一刻,比起立刻上前拉住那两个明明比他年纪要大
却净惹麻烦的家伙
伏黑惠却难以抑制的生出一种莫名的羡慕
他不由得想
「等他长大了,也会有这样的存在出现吗——」
想要用幼稚办法替男孩讨回公道的栖夜与五条悟最后还是没能如愿以偿,他们还没走到教学楼,就被伏黑惠两只还没长大的犬形式神拦住,男孩慌慌张张的跑过来阻止,好半天的拉扯,才堪堪打消了他们两的念头
这条通往东京市中心的路上
街边的餐馆与琳琅满目的商品店依次点亮了闪烁的橱窗,灯亮起来,照透了夜幕,不知道是否是因为城市里的灯光太晃,所以夜晚的天空才失去了真正的色彩,开始也像一个虚假的白天,蒙上一层伪装的皮
你说,是因为人类不喜欢夜晚吗?
路边有一间花店,门前挂上了打折的红色标牌
有些苦朴残旧的装修,让它看起来就快要倒闭了,但是哪怕花店不开了,那些花,也依然会在别的地方,延续生长吧
五条悟回过头去,发现少女停驻在几步之远的地方
正看向一间破烂的花房
周围的人流仿佛没有一个清晰的轮廓,以一种绚烂的色彩将她包裹着覆盖
可她像是黑白的
这个城市就算再斑斓琉璃,再吵闹喧杂
也无法为她染上属于这里的颜色
疯狂,没人性,腐败的世界里
唯有她,一直清醒,一尘不染,从未改变
“你喜欢哪一朵?”
五颜六色的玫瑰映在溢金的眼底,使那里花团锦簇,永远都是盛开的季节
若她说某一只,他便会给她买那一只
若她说所有,他便会给她买下一间店
犹豫着的少女似乎认真开始挑选起来
她看向那些沾着露水的花朵,一簇,一只,一捆,一捧,砍断了根茎,被圈养在放了一点水的花瓶,奋力求生
但明明,从离开泥土的那瞬间,寿命就开始折半,过不了几天,就会迎接枯萎
这一点
卖花的人,和买花的人,都知道
“非要选择的话”
“那,我喜欢像你眼睛颜色的的那一朵”
转过头的那个瞬间,纯粹的金与旷野般无垠的蓝融化于一片花园之中,他知道她的答案一定不会如自己所想的那样
只是那一秒钟,还是生出一丝期待
希望,她的愿望就像是让他为她买一朵玫瑰那样
是他能够做到的
“我肚子饿了,走吧”
冰冷的手指被少女捉在了手心,短短一下,就回握上去,是两个失去体温的人在互相取暖,一个笑如春风,一个假装顽劣
两条不见前程的河流在此交错
于世界的画稿里,倾倒颜料,没人知道分支会在什么时候到来,也没人知道,混了色的最后,是归于白,还是融于黑
时间以它的尺度,丈量着世界
藏在课桌的抽屉里,藏在梦里,藏在他们心照不宣,不愿面对的未来里
栖夜一个人呆在高专的时间变多了,有时候就连家入硝子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三天两头的不见踪影,包揽了所有一级往上任务的五条悟,变成这个圈子中,一个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名字,将来会留在历史书里,被人们所传颂的存在
她开始觉得贫瘠
不过是从三个人,变成了两个人,再回到一个人
却有些难以习惯
人就是这样一种贪婪的生物
他们滋生诅咒
因为他们就是诅咒本身
他们不会想要自己没见过的东西,只会想要自己见过的
所以一旦有过,就会源源不断的妄图拥有更多
曾经被他们说着,硕大无比的东京咒术高专,花一个星期也打扫不完的学校,现在小到一天到头来,能见到的人少之又少
百无聊赖的栖夜终于接到了还不错的任务,和如今迈入二年级,也成为了前辈的七海建人一起,前往东京郊区的一栋医院祓除那里的咒灵
少年一如既往的安静,习惯了五条悟的聒噪,和夏油杰的傲慢,令少女一时间有些新鲜
他很恭敬,很认真的唤她“雾枝前辈”
“让我走前面吧”
然后自然的越过她一个肩膀的位置,绅士的将少女护在身后
金发之下,露出一截冰白的后颈,比起五条悟和夏油杰,那背影看起来要单薄太多,原本还是见到了前辈,被调侃一句都会脸红的孩子,如今,也被迫快速的长大,损失了多少本该拥有的欢笑
“七海海,我说,我可是前辈哦”
七海建人微微一怔,不知道是因为栖夜叫唤他名字的方式有些过分亲昵,还是因为平时总是不靠谱的少女,此刻自称自己是前辈的样子,无比认真
“你知道我的术式,不需要被保护吧?”
“那么,就让我去对付咒灵,不是更轻松吗”
灰白的墙垣上,星星点点的赃污从这一头,一直到看不清的另一头
他闻到福尔马林的味道
浸泡尸体的玻璃罐子里,不属于人类身体的怪异部位,正鼓动着复生
应该没有人喜欢做咒术师吧
每一天,每一夜,奔赴在没有边际的战斗里,谁也不知道,下一个迎接死亡的人会是谁
心中总也会有惧怕
想逃脱出这一份宿命,去尝试过普通人的生活
天花板在头顶碎裂,无数的绷带漫天而降,迷了不知道谁的眼,让人错以为是一场不合时宜的飞雪,庞大的咒灵落在少女的身后,它的四肢胀大腾空,三只眼睛掌握着无死角的视野,眼前有它心仪已久的美餐
好饿,好饿啊——
“想……想吃……”
咒灵的手就要触到少女的肩,距离那里不过十几米的空间,下一秒,它看见自己的手臂喷出腥臭的黑血,拿着一柄缠绕着绷带的短刀的少年先一步站在了那里
他并未看向它,而是侧过脸,平和的回答刚刚少女的提问
“我只是不想利用前辈”
哪怕他不砍掉咒灵的手,在触碰的瞬间,咒灵也会因为栖夜的术式而灰飞烟灭
但他用了一个奇妙的形容词
令少女感到无比新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