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曰海棠无香(234)

作者:狸花猫小姐 阅读记录 TXT下载

“陛下已然喝得不少,就不要再多饮了。”如意却伸手想要去夺他的酒:“现下都快二更了,还有几个时辰景阳钟便要响了?陛下要炷香祷祝,还有大朝会,元正日如此忙碌,还是赶紧回寝殿上去歇一会儿罢。”

“朕没喝多,除夕本是守岁之夜,何需多睡?”元齐挡开她的手,还是一仰首喝干了盏中酒,然后丢了盏,借着酒意一把把如意揽抱了过来:“令白不要赶朕走,这么一年又一年的,实是见不得你一个人愁眉不展,今夜就让朕陪你守岁罢。”

“陛下……”如意偎在他怀中,一阵心烦意乱,不必多想便开口辞道:“妾没有什么可哀愁的,往事已矣,妾从不多想,不过只是不喜喧闹,想一个人静一静,还请陛下成全。”

“令白,守岁之夜,人人都会为新年祈愿。”元齐却像没有听到她说的话一般,只是紧紧地抱着不松手,岔开话题道:“你觉得朕今夜,会祈什么愿呢?”

“吁……”如意舒了一口气,他今晚是铁定赖在自己这里了么,不禁蹙了眉,没好气地把天子该祝的都列了一遍:“无非是为苍生祈一年百谷,为社稷祈一年安泰,又或是为自己求万年,无病无灾,万岁万万岁……”

“都不是!”元齐松开了她,双手合十于胸前,闭上眼睛,口中似是念念有词,半晌才又睁开,朝着如意一咧嘴:“朕的愿许完了,是朕自己的,也是你的,令白想知道么?”

☆、求结姻缘祷蜜语 欲解心结问旧怨

魏元齐颠来倒去非要如意猜他今夜许了个什么愿,她本沉浸在自己的怨念之中,独自哀伤也就罢了,可被他这么突然闯入,又如此来回生硬地哄着,反越发不耐烦了起来。

那心愿既是他的私事,又是关乎自己的,便必是临时想出来的什么甜言蜜语罢了,如意柳眉微挑,双眸一斜,冷冷道:“陛下的圣意,妾岂敢胡乱猜测,还请陛下莫要为难。”

“那……朕来告诉你罢。”元齐觉出她不愿多理会,也不管,只自己满面红光地说了出来:“朕没有什么宏大的心愿,只是祈求上苍庇佑,今岁,能顺顺利利迎娶心爱之人,为朕的皇后。”又抿了下唇,憧憬地问道:“令白,你呢?也许个心愿么?”

果然不过是哄自己开心的花言巧语!但……不对啊,怎么这么快就三年了么?如意心中觉得有异,下意识地掰了掰隐在桌底下的手指,他喝多了记错了罢?自己明明是去年初春才入的宫,这才两年不到,怎么算不都还有一年时间么!

正疑惑间,元齐一把从底下握住她的手,将那伸出的两根手指按了回去,像猜透了她的心思一般,笑吟吟提醒道:“别忘了,先帝的祭日是腊月,再到下一个年关就已过了三年了,明年的此时,令白便是朕的妻子了。”

他要这么按天来算,倒确是如此!如意心下一凛,她与元齐约定的日子本是推托的权宜之计,没想竟然真的这么快就要到来!眼前的天子如此急不可耐,而自己却分明还有许多事没有想清楚!

盛过屠苏的空茶盏孤零零地摆在桌上,散发着浓烈的药酒残香,如意盯着看了两眼,突然用手指勾到面前,也倒上岁酒一饮而尽,须臾脸上便飞出了两片红霞:“过了今夜,妾也过了二十了,这样年纪的女子,还不出嫁便只有出家了,可妾还是有些心里话,想先问一下陛下。”

她咽了一口满是残酒的唾沫,那些话是憋了多年的心结,如今看来,真的是到了不得不问的时候了:“陛下,二十年前的今夜是大梁最后的一个夜晚,妾只想问一句,我父皇待你魏氏兄弟恩重如山,缘何要行此篡逆之举!”

这一问自是相当露骨,篡逆二字更是直言不讳,元齐闻听,瞬间倒抽了一口冷气,她也是真敢问!可其实,得国不正又岂止是她一人的怨念?

倘若梁帝是无道昏君,亦或魏氏是被逼无奈,当今天子都能理直气壮一些,而偏偏梁帝恰是少有的明君,而高祖当年,更是梁帝一手提拔而来、曾经对上忠心不二,更是被委以托孤重任的心腹之将。

“令白.……其实史书,你比朕也许还读的多些。”元齐搓了搓手,好歹此事已有了定论,自己不需多想只消照本宣科便不会有错:“五季以降,天下大乱,骄兵滋乱不可胜数,高祖也是被部下所胁迫,不得已而无奈为之。”

这般本非自愿的论调,如意不知道听各种人说了多少回了,忍不住心中怒骂了一句,部下?哪个部下?要么就是被你爹胁迫的罢?面上也随之渐渐变了色,阴瑟瑟叹道:“妾不日便要嫁与陛下,夫妻恩爱本当无话不谈,所以妾今日诚心求问,不想陛下却如此敷衍!”

“令白,朕没有敷衍你。”元齐的酒全醒了,他早该料到这么特别的日子,她心里想的不外乎就是这些事。他既然要来陪她,就该知道怎么答:“毕竟二十年了,亲历之人多已辞世,余者老迈也多避而不谈,朕其实与你一样,所有的事都只能从书上去读。”

“才二十年而己,便已不可考了么!”如意的脸色逾发涨红,伸手摸到他胸口,屈指轻敲了一下:“既然这么隐晦难言,又何来的真相!书上写的那些不也都是曲笔么!陛下自己心里不知道么!竟就信以为真了?”

“令白啊,信与不信,不在那纸上的只言片语,而在看书人之心。”元齐握了她的手,语重心长地分析给她听:“你听人谣传,道是高祖心怀不轨;朕以史为证,言不过是情势所迫;可事到如今,又有什么分别么!你何必又对此耿耿于怀。”

“当然有分别!”如意立时嗔道:“妾虽读书不多,也知礼义廉耻!平生最恨道貌岸然之人!”她已是婉转了不少,没有直接将乱臣贼子骂出口,但除了心中忿然之外,她确实也不知道这个所谓的分别,于现在的她究竟还有何意义。

“朕今日,不是来与令白争论什么的。不管怎么说,我魏氏是有负梁帝,你要是觉得骂朕能让心里好受些,那便多骂几句也无妨。”元齐默了半晌,拢了她的双肩,只冒出了这么一句话来。

如意素来是吃软不吃硬的性子,见主上满脸诚意这么表态,也不好再肆意发作什么,只是垂了眼眸,乖巧地依在他怀中,并不做声。

元齐见她稍有释怀,心中大喜,忙趁热打铁,半是宽慰半是辩解道:“令白,其实你当知道,彼时世道何其险恶,你兄长他羸弱难以服天下,纵使没有高祖,其他人就不会取而代之了么?我家受恩于梁室,禅代尚能依礼,若换了旁人,那是何等灾祸,你可曾想过?”

这本是众人皆知的事实,可话从元齐口出,入到如意耳中,却格外刺痛了她的心,眼睑瞬间抬起,双眸透出哀怨的光芒,直勾勾地盯着他,一字一顿地迸出了心中最难以释怀的一问:“依礼禅代?妾请问陛下,妾的兄长,十岁小儿,缘何命丧房州?妾的母后,恭谨顺从,又缘何被逼身死!若真心礼遇,先帝为何不肯放过妾的家人!”

话到此处,如意的眼框泛出两圈红色,声音也渐渐哽咽,别过头去抽了好几下鼻子,才断断续续呜咽出最后一句:“又何必独独留下妾一人……受这活罪……”

“令白……”元齐心痛得声音都颤抖了,刚想掏出帕子替她擦拭湿润的眼角,一阵冷风突然从未关严的窗缝中灌入,将窗边书案上的一张纸吹卷到了地上,恰好落到了二人跟前。

元齐弯腰拾起一看,却是从前降魏的别国后主的一首怨词,“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他低声念了两句,传言中就是这一首词,便叫那后主为先帝所不容,而终是暗赐了鸩药,她如今誊抄,个中意味不言而喻。

如意见人主目不转睛地盯着那词若有所思,心下一沉,生咽下喉头发苦的泪水,自己用手指抹了抹眼角,然后劈手抢了那纸过来,团成一团往门边地上一丢:“陛下别多想,妾不过是觉得这词填的好罢了,可不敢有别的意思。”

“令白,朕知道你心里难受,朕心里也一样不好受。”元齐叹了一口气:“可是先帝朝,也许确是许多事有不妥之处,也难免遭人诟病;但朕的父皇他也不是个疯子,怎么随便见了谁意外早逝,就都说必是先帝下的毒手,这也未免太偏颇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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