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曰海棠无香(235)

作者:狸花猫小姐 阅读记录 TXT下载

“所以陛下今夜来此,原是为了指责妾毁谤先帝?”如意忽得从他身上跳了起来,便要下跪:“如此大恶,妾实罪该万死,还请陛下依律严惩!”

“朕说的话不中听,但也是一片肺腑之言,令白何至于此?”元齐一把扯住她,瞟了一眼地上的纸团,满是委屈道:“那后主是不是因怨词而遭鸩杀,朕确实不知也不便妄言;可你的兄长和母后,朕敢指天发誓,并没有人蓄意谋害!况且,那都是高祖朝的旧事了,如何也能胡乱栽到先帝头上?”

“世人皆知高祖仁厚,宫变时既留下我兄一命,岂有再等七年养成了再下毒手的道理。”如意淡淡地笑了一笑,今日既然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她也就彻底不管不顾了:“而你的父皇,何其阴险毒辣,为了皇位,与崔老贼沆瀣一气,连自己的亲兄弟、亲侄儿都一个不放过,遑论我的兄长!”

如意越说越激动,长出了一口恶气,愤然道:“陛下,这些事妾不是不知,多少年来,日日夜夜压在妾的心头,教妾不得一刻安宁;只可惜妾为了苟活一命,竟也委身仇逆之子,强作欢颜,隐忍至今!”

这是如意第一次当着元齐的面,毫不留情地揭露了先帝弑兄、逼弟、害皇嗣,同时暗杀了自己全家的真相,这般大逆不道的言论,一经出口,她便知再无从缓转,论罪,就算是诛九族也不为过。

但这些终是横在她与元齐之间最大的裂隙,再多的情深义重也只是一时掩盖了表像,即便藏得再深也早晚会暴露,今日心头压了这么久的怨念,一经吐出,瞬间如释重负,浑身都松快自在了不少,她舒心地笑了起来,静静地等待天子的雷霆震怒。

果然,元齐的面色转眼黑了下来,比窗外凛冬的夜空还要暗淡,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推开了他最爱的人,直直地走到那团纸前,伸手重新拾起展开,把上面皱皱巴巴的字又仔细地看了一遍:“令白,朕真的不知道你原来这么恨,是朕委屈你了,是朕之过……往后,朕再不勉强你了!”

言语中满是悲怆之音,随后,将那纸几下撕了个粉碎,抛向空中:“朕今夜许的愿,你就当是个玩笑罢!”说罢,迈开大步,头也不回地向屋门走去。

☆、互敞心扉论宿仇 话不投机半句多

如意眼睁睁地看着元齐决绝地推门而出,身影转瞬消失在门框外,他就这么走了么?他还会回来么?脑中突然一片空白,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便向门外冲去:“陛下……”

“还有什么事么?”元齐语气平缓,不闻喜怒,似是犹豫了一下,还是站定在了红灯交映的回廊檐下,却没有回头。

“妾……没什么事。”如意呆呆地追到他身后,将方才不经意间随手抓起的裘披盖在他的身上:“外头飘雪了……”又从他的肩上伸手向前系好了带子,却把后半句“陛下仔细别冻着了”吞了下去,默默转了身准备离开。

才要举步,一只有力的手从后坚定地钳住了她纤细的腕,还来不及她反应,便被拽到了他的眼前,厚实的裘披一下子张了开来,将她严严实实裹在里面:“那你还穿得这么单薄,就出来了?”

如意张了张口却发不出声音,扭了扭身子却只是更紧贴了他的胸膛,屋外风雪交加,严寒刺骨,而他却是唯一能给自己温暖的人,她终究是挣脱不得。

“看把你委屈的,忍辱偷生?委身仇逆?”元齐的嘴角勾起一丝媚笑,低到她耳旁:“朕怎么觉得,令白分明从心里惦着朕,那话不是你的真心罢?怕不是又在故意诓朕?”

“陛下可别误会了……”如意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她自己也想不明白方才急急地冲出门追他披衣是为何,只噘着嘴强辩道:“不过是陛下的东西落下了,妾送过来而已,现在妾要回屋休息了,请陛下松开罢。”

“朕好像……也没有抱着你罢?”元齐笑着说完这句,赶紧用手臂牢牢地环住了她:“不过,倒提醒了朕!你前头大放厥词,如此放肆,可不能就这么轻易放跑了你!”

“陛下!”如意用力想要抬起双臂,却换来的是他更有力的环抱,明明刚才他一幅要与自己恩断义绝的模样,怎么便又如此没心没肺起来了!不禁后悔道:“妾才是被陛下骗了的那一个,早知道随你冻死在外,又与我何干!”

“令白好狠的心啊?”元齐低着头贴近她的脸,声音柔和得像残雪化了后的一汪春水:“可是朕能觉出来,你打小便从心里与朕亲近,这份情意,只怕自己都不知道罢?所以别说是无奈隐忍,这般伤人的话是你后来才给自己找的桎梏,何苦呢?”

“你胡说!”如意涨红了脸,喘了两口粗气,无奈道:“纵使妾有儿女私情,终也比不过家国大义,陛下只纠结妾一句自己的哀伤,前头的话便都假作没有听见么?”一言又把话题拉回到了那些深仇旧怨上。

“那可都是掉脑袋的逆言!你也知道朕是假作没听见!”元齐的手指在如意娇小挺翘的鼻子上刮了一下,她煞风景的本事真是无与伦比,叹了一口气:“也罢,那今夜,朕便与你说个明白!”

魏元齐终于要开口谈旧事了,如意立时仰了头期待地注目着人主的双眸,好想要知道,他究竟会如何为先帝的种种恶行狡辩,是不是还会翻出自己兄长的只言片语,像当初诬陷自己一样,指他一个十岁小儿有不臣之心?

如意一味胡思乱想,元齐却被她盯得心里发杵,不愿这般直视,便拥着她侧了身,二人一同望向廊外黑漆漆的夜幕中泛着银光的宫院,此时,风止住了,雪却更大了,纷纷扬扬飘落在地,无声无息。

“朕的父皇,功过不论,是非却还是说得清的。若父皇从没有做错过事,怀太子也不会愤而自戕。”元齐一开口便惊到了如意,如此忌讳的事情,他倒也可以这么坦然:“朕没有大哥那般高洁、贵重的德操,但心里也是明白的。”

如意转了转眼珠,用余光瞟了一眼身边淡然的人主,她确实是没有想到,他能明着承认先帝行为有失,子论父过,臣显君恶,这般违逆之言,若依着元齐平素的性情,本是断然不会有的。

“但是,梁王这件事,你确实冤枉先帝和高祖了。”元齐不去管她诧异的神色,赶紧继续把自己的话说完:“大魏立朝,确是有负梁氏,房州不是什么好地方,也许也谈不上礼遇梁王,但逼害是真的从未有过的事。”

“令白你从来是个聪明人,仔细想一想罢。”他转向如意,双手扶住她的双肩,恳切道:“如你所料,高祖仁厚,并没有害你兄、逼你母的心思;朕的父皇,倘觊觎皇位,彼时愍太子尚在,他若有心也是在京中,如何去害一个远在房州的失势小儿?这于先帝有何益处?”

如意怔怔地望着他,这些话并不是她想要的,但还是难免叫她心中一动,先帝自是恶人,但他弄权的奸猾手段也非常人可及,有悖常理之事,他确实没有必要。

那么,便还是彼时的皇帝魏高祖下的手了?可这事她也曾问过楚王,得到的自然亦是否定的答案,而她终还是相信,伯俭当是不会骗她的。

“妾不管,妾全家命丧房州,皆是你魏氏做的恶!就连陛下自己,也脱不了干系!”如意一时想不明白,但当年那突然的变故,若说只是偶然,就怕普天之下,除了元齐,也未必能再有一个人敢相信。

“这与朕何干?”元齐见她越来越胡扯,一脸无辜地焦急道:“你不会觉得还是朕干的罢?这也太荒谬了!”他与梁王同岁,甚至还小些日子,彼时除了会与如意一处玩耍,更是个什么也不懂的小儿。

“自然不是陛下所为。”如意嗔道,言之凿凿,似也有几分道理:“但陛下不能替妾明察当年的真相,便是陛下的过错!”

“好罢,从前朕避而不谈这些事,怕教令白不悦,不想反令你独自憋了这么多年的怨气,是朕的大错。”元齐略带了几分委屈,但还是竭力劝慰道:“可现在,朕已然把真相都告诉你了,当年,并不曾有人去暗害梁王一家,往后,令白可以释怀了么?”

如意今夜终于把话全都说开了,然而心里最郁结难解的事,即她要嫁的夫君是杀她全家的仇人之子一事,却只得到了这么一个从根本上就被颠覆了的答案,她自是绝不相信的,可眼前天子满脸的无辜又不容她再多怀疑。

上一篇:双玉下一篇:吾妻甚娇

同类小说推荐:

耽美作者主页排行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