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曰海棠无香(219)

作者:狸花猫小姐 阅读记录 TXT下载

“哎,天子驾前,只怕连喘气都是忤逆啊。”如意叹了一口气,半撑起身子到小菊手中喝了一口金桔饮,舔了舔唇然后问道:“这东西是哪来的?”

“方才福常侍特地送来的。”小菊笑着答道:“我闻这清香,定是今年刚下的鲜果制的,而非陈年干货,想必用来消食是最好的。”到底人主虽不言不语,一切都还是看在眼中的。

“不。”如意一摆手推开琉璃盏,打了个饱嗝,又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我今晚确实吃多了,撑得慌,不能再喝水了。”想了一想,吩咐道:“这种东西都没用!要想消食,唯有到外头多走动走动,你去把我这回新制的那件红罗舞衣取来。”

小菊也不知道她究竟有何打算,似懂非懂地应了一声,把那金橘饮搁到了一遍,从柜中翻出了那长袖的舞衣替她换上,然后陪着如意出了屋子,往外头园中四处走动去了。

☆、残荷台翩然起舞 蒹葭丛郎君牵袖

如意携着小菊在玉津园中随意走动消食,一会儿便穿过密林间的小道,来到了湖边,又延着湖岸往远离钹麦殿的方向继续散心。

“尚宫,我们这是越走越远了……”宫中规矩掌灯之后各宫中人严禁随意离宫走动,小菊难免有些忐忑:“时辰也不早了,要不我们还是早些折回去罢?”

“这又不是在大内,没人管不妨事的,你有什么可多担心的?”如意不以为然,并没有半分想要止步的意思,毕竟休息了一整日此时精神正佳:“况且你知道么?也就宫里头天一黑就死气沉沉,外头的市肆,这个时候可是火树银花、车水马龙正当时,哪里又晚了?”

“哦……”小菊尚幼时便入了宫,早记不得外头的情景了,虽听了如意的描述也想像不出来,脑中只有根深蒂固的宫规:“外头是热闹,可这园中到底黑黢黢的,也没个人影,还是怪吓人的!”

“黑么?”如意嘻嘻一笑,抬手指着悬在天边的半轮弯月:“秋日天朗气清,每夜都有明月高悬,这一点银辉足够为你我照路了。”又示向地面:“人是少些,可你看,不也是对影成五人了么?”

小菊点了点头,继续跟着如意往前遛达了几步,终还是左顾右盼,惴惴不安唯恐被人发现了违制,如意见她心不在焉的样子,轻叹了一声:“罢了,小菊你先原路回屋里罢,替我收拾好床铺,备好梳洗的水粉,我一个人再走几步一会儿回去。”

“这可怎么行,这园子里咱们到底不熟,尚宫一个人如何使得?”小菊听到如意叫她回去自然松了一口气,但见她要一个人走黑路瞎逛又放心不下,只想拉着她一起:“钹麦殿的宫院里来回踱步也能一样消食,况且一会子要是陛下召尚宫,见不着人,我又要吃罪不起了。”

“得了罢,主上现还在和那几个马屁精夸夸其谈呢!没事叫我做什么?”如意轻蔑地笑了一声,随后往回推了小菊一把,执意打发她一个人先走:“这里我从前来过,熟的很,你不必担心我找不着路。”

又一甩手将那五尺长的舞袖直直地抛出去,比了个大致的方位:“那边的池岸是最美的地方,来这一回不容易,你不去便罢了,我自己过去看看,不会乱走的,真有事再差人往那边去寻我便是。”

小菊听了这话,也知道劝不进,只又叮嘱了几句千万小心便先回转了去,如意便自己继续向前走去,不多时便行到了方才她口中所说的那景致最佳之处。

池边的白玉雕栏到此处舍开了一个小豁口,斜出一条细细长长、不经意间不易察觉的栈道突入池中,如意挽袖提裙,踏入了这条青石铺就、木栏护边的水上悬径,走到尽头水中央,却是一四四方方的平台。

平台四周池面上散着许多残荷,有些摊在水面上、更多的是歪斜地垂着枯叶,可以想见盛夏之时是如何红碧交映、婷婷袅袅的惹人喜爱,此时虽衰败、但掩映在近处直出的一丛丛高大芦苇之间,亦是别样的寥寥秋意、无限风情。

再往远处,平湖之中隐约有一座楼阁,今夜有风,不见明月映水衬亭台,唯有细细粼波银光万点,这湖、这台、这楼,原是当年昭仁皇后带着年幼的小公主来过的地方,这便是她如今对玉津园所有的记忆了。

其实年代久远,如意的脑中只是模模糊糊的,连当初是来干什么的、元齐是否也一同前来也都记不得了,但经历这么许多叫人哀愁的事,难免往往刻意追索从前的美好,今夜故地重游,终是唤出些清晰的印象来,连同姨母那温婉的爱意,自是叫她唏嘘不已。

如意立于台上凭栏向外,呆呆地望着湖中那楼许久,一阵凉风袭来,不由得一阵冷颤伴着连打了三四个饱嗝,回过神来皱了皱眉,看来走了这一路,也没有能消了多少食。

她蜷起双手看了看收搭在腕上的长袖,决定既然准备好了,那便不妨还是再跳会儿舞,便挪步到了平台正中,面向亭台水月、鄰鄰波光,先舞了一支慢悠悠的《绿腰》。

舞毕,拖着袖子背靠栏杆小歇了一会,只觉神清气爽,饱胀之感也渐渐消散了,又见高大的芦苇穗子在风中来回摇摆煞是可爱,心情更是不似方才那么幽怨,脸上也很快溢出了笑,又将《明君》、《白苎》、《采莲》等等自己所会的全都依次舞了一遍。

仍是意犹未尽,又将正学着的《西洲曲》边哼着那颇为欢快的调子,边把已会了的大半踏着歌声舞了一回,风拂过长袖来回翩翻,与周遭沙沙摇曳的芦花互为交错。

如意刚唱到“忆郎郎不至,仰首望飞鸿”一句,却觉袖子甩不动了,似是从后被什么东西勾住,只以为是舞姿太大让芦苇把那长袖搅缠住了,并未在意,继续迈出下一舞步,同时反手猛力一抓袖子想要顺势扯出来。

未料到这一扯非但没有扯动,手还被人一把握住了,如意心头一惊这大晚上的谁敢这么轻薄自己!忙收了步子回头一看,果然,是那个败兴的天子!此时正紧贴着立在她的身后,笑吟吟问道:“谁说忆郎郎不至了?朕不是来了么?”

“这不过歌词罢了,陛下如何当真了!”如意撇了撇嘴,挣脱出手来,向后退了一步,用下巴向四围一划:“还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呢?陛下看看这,哪有?分明全是残枝败叶么?”心里更暗讽了一句:即便是歌咏其声、舞动其容,又怎知我忆的便是你了?真真是自作多情!

“看来朕真该盛夏之时,早些带你前来的,不为别的,就为能看令白为朕低头弄莲子,歌舞这一曲西洲。”元齐说着话松了手上还牵着的舞袖,上前一手揽住她的腰,一手抬起她的脸,四目相对柔声问道:“看这一身装扮,应是早有预谋罢?怎么不早些告诉朕呢?”

嘻!他还真就能想这么多!难道就不许穿得光鲜明媚自己唱歌跳舞图个乐子不成,偏都要去取悦于他?如意边腹诽边抓住他托在自己下颚上的手挪了开去,讽道:“陛下说笑呢!妾不过是吃多了出来消消食,哪里又敢胡乱献丑,打搅陛下与人高谈阔论呢?”

说罢,故意学着自己方才的样子打了个夸张的饱嗝,喷了人主一脸热气。

“你不提朕都差点忘了。”面对这明显的挑衅之举,元齐似并不嫌恶亦不偏头躲闪,只把脸拉了下来,沉声道:“今日家宴上,你可真是不知深浅,仗着楚王等人俱在,好一番信口雌黄、任性胡为!”

“妾不过说了句真话罢了……”如意小声嘀咕道,又见他果然提起了那档子晦气事,便知宴上的洒脱全是装出来的,心里不知怎么小气难容了,更觉好笑:“陛下还耿耿于怀那几粒米么?就因是陛下喜欢的,旁人连一句不好都说不得了?”

“朕真心喜欢的,自然容不得旁人说半句不好!”元齐直勾勾地盯着她,斩钉截铁道:“但凡事有个度,令白你是个聪明人,人前人后当有别,背地里在朕身边再胡闹朕忍你;可大庭广众,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你当明白!”

“妾不明白!”如意见他又教训起自己来了,也没了好气,嗓音不觉提高了三分道:“陛下先头可说了 ,那是家宴都是自己人,有什么话不必藏着掖着,只管说与大家听。怎么?是妾愚钝,错会了圣意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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