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士接过金饰,在手上撮了一撮,又对着阳光看了看,这才开口道:“那自然是会”。
王可成松了口气,怕清少等久了生疑,于是一路小步快跑着下了山。再见到清少,王可成有些不一样的感觉,冲过去就把清少抱在怀里。
“怎么了?”清少轻轻拍着王可成的背问到。
“没......就是我刚刚不小心把革带上的鹤纹金佩也给弄丢了”。
第55章 极不情愿回京
自离开辅虞山后,王可成并不想回家,而是先在周边的小客栈住了一宿。之后,王可成又嚷嚷着非要拉上清少看海上日出、山间落日,还非要躺在草地上让清少和自己一起数星星。每次清少都是叹息一口,心里默念一句“这该不会是个傻子吧”,然后跟着王可成一起犯傻,心里到也没什么不情愿。
兜兜转转几日后,在这一日中午,清少跟王可成终于回到了璞园。两个人像是拖着千钧重的身子进了屋,一脱了外衣便双双倒在床上睡下。直到傍晚时分,离床最近的那窗户被馒头敲的砰砰的响,王可成才逐渐醒了过来。
“何事?”王可成声音一听便是没睡醒,原本内双的眼睛一睁开竟出来了个大大的双眼皮。
“老爷,宫里来人了,已经在花厅等了半个时辰了”。
王可成下意识的一皱眉,身子也跟着坐了起来。宫里来人做什么,王可成一瞬间竟想拖着时间不出去,光着脚踩在有些泛凉的木脚榻上半天都不愿意穿鞋。
“老爷,要不出去见见吧,这似乎是今上的旨意”。
“嘘,小点声”。一提皇帝,王可成更是内心有些抵触,却也习惯性的不敢懈怠,整好衣冠出去见客。
来者是乔装成布衣的神策军,就像王可成起床时所预感的那样,自己的闲散日子到头了,这皇宫终究还是要回去。
等王可成领了旨意,回屋在床上坐了好一阵儿,清少才慢慢地苏醒。
“清少”,王可成一边叫着,一边点了两盏灯,而后又坐回了床边。
“嗯?”清少才睡醒,眼里有些见不得光的眯了眯。
王可成愁容难掩,深深叹了口气,“咱得回宫去了”。说的一瞬间王可成低下了头,他不忍心看清少的失落。“大概是宫里有什么变故吧,神策军也不敢多言语,但我们还是得......”
清少也跟着叹了口气,“回去也是迟早的事儿,你想想今上身边如今有几个得力的人,连高将军今上都用的不顺手了”。
秋雾清冷地打在红色的柱上,随着日升而蒸发逝去,庭园里翠竹依旧,绿柏如常。在入冬前的寒凉中,这北方沿海地带的枝枝叶叶倒是显得比人顽强的多。
王可成跟清少说是要收拾东西回京,但一连拖拖拉拉三四天都没动弹,院子里放了四只箱子说是装东西,到现在都还是空的。来的神策军看着都着急,日日都来璞园叩门催促。
就这样,璞园上下极不情愿地踏上回京之路。
这路注定是越走越冷,越走越干。王可成那带着一丝丝肉感的下唇也有些干裂。由于这神策军像个缉拿犯人的衙役一样,总骑着马跟在马车的旁边,王可成与清少都心有顾虑,连着差不多十天都寡言少语,随行的家仆自然也是连个大气儿都不敢出。
这神策军心里也不是滋味,要不是这两个人总是一路上拖拖拉拉的,他也不想这样。这一路上他总听见马车里的人不停地叹气,他都怕王可成回京以后打击报复。
等到了京畿,这名神策军终于调转了马头,对着马车里的人抱拳行礼,说到:“王大监,想来从这里入京也不过三日,属下先行一步向陛下复命”。
“唉!慢着!”王可成掀开车帘,身体有些前仰甚至有些不稳当,然后一手扶着膝盖,低声感叹了句“哎呦喂”之后,对着那神策军说到:“你先不急复命,我这腿,哎呦,天冷了这膝盖就疼的不得了,三日哪回的了京城呢”。
这位王大监是有多不情愿回京啊,宫里人不是说他素来勤勉么。神策军心里苦,他不过就是个干活的,能得罪得起谁。这王可成就算再和善,终究是自己的上司,但一想到皇帝威严,高将军处境尴尬,他不得不硬着头皮道:“还请大监能、能多体谅,尽量早点回宫面圣”。
等看着这神策军骑着马远走越远,王可成松了口气,与清少对视了一下。只这么一眼,王可成突然觉得二人就像是老夫老妻,竟生出了夫妻相,尤其是清少的内双的眼,越看越是觉得与自己的相像。
王可成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清少有些冰凉的脸,然后垂下眼来。
“不就是回宫么,你也用不着挂着这么一副苦瓜脸吧,打起些精神来嘛”,清少扶着王可成的手,用自己的脸又蹭了蹭。
“清少”,王可成慢慢抬起眼来,“我原来只觉得我是你的丈夫,我应该保护你,可以为你而死。但现在,我更想为了你好好活着。至于这宫里如何,今上如何,说到底......这些到底与我有什么干系呢?”王可成又是一叹气,“可回到了宫里,我就不能再只为你一个着想了”。
马车里有些凉意。清少张了张口却回答不上来,只得说:“我以前确实只希望你眼里只有我,没有旁的。但现在我倒是能理解了,男子汉大丈夫,志在千里心怀家国,这没什么不好。你又不只属于我一个人,你还是内侍省的大监,神策军的护军中尉......”这么说起来,清少觉得王可成是真的挺优秀挺牛逼的。好在清少自己做过女官后比之前有底气多了,再面对王可成也不用觉得自己弱小,反倒是坦然随性。
王可成轻笑了一下,现在她还真是想得开,也不知道原来是谁天天嫌自己总惦记着朝政社稷,这话她肯定是在安慰自己罢了。
“清少”,王可成轻轻唤了一声,等清少看向他的时候却不言语,而是心底里默默说了句:现在我只想属于你一个人。
风起萧萧,还不到立冬时节,空中竟宛转落了些细雪,薄薄铺在地上,极容易让人打滑。
王可成穿了双绣着淡橘色忍冬云纹的靴子,说得上是中看不中用,走在宫里都像是脚底抹了油,不得不腿上脚上都紧绷着擦着地走。进明政殿之前,先在外面的毯子上将鞋底的污泥踏两脚,而后终于能平稳地迈开步子进来面圣。
王可成跪下行了礼后,皇帝拨了拨手指,屏退了几个内侍,“王可成,你上前来”。
“是”。
“你可知平成准备开了春就要兴修洛阳行宫?”
此话一出,王可成不得不心里一颤,从丹凤门入宫后连个内侍都没看见,自然也没抓着什么人问问宫中近况。好在皇帝并未过多注意王可成的神情,而是继续道:“不过平成已经请辞了监国,回到公主府了。但是,范阳节度康翀,原定统兵九万一,而现在竟扩充至十二万余,听闻他与惠妃的远房表叔走的甚为密切”。
不得不说,这一时间信息量有些过大,王可成远在天边的思绪竟有些迟疑,差点就要将自己去莱州时不问朝政的做派给暴露了。皇帝对着王可成耳语一番,而后便让王可成退下了。
王可成退下后,也没在宫中多留,而是回了珮园。
小厮将台阶上的薄雪扫落,留了一地的水渍。
清少从公主府里回来后,又去后面的院子陪了陪李氏,表哥因为病重去世,清少本是担心李氏会很伤心。但没想到李氏抱着“生死有命”的态度什么都看得开,尤其是那表哥去世前在珮园与两个孩子在一起,又不愁吃喝没有什么烦心事,算是平静淡然的度过了人生最后的时光。
只是清少的小舅,早年丧妻中年丧子,与大哥又相处不恰,一时间有些承受不住打击,于是远走寒窗寺出家了。
这突然降温的天儿一时让人难以适应,清少回自己屋后就裹着被子坐在了软榻上。王可成后脚回来,屏退了院里的小厮,然后进了屋里。
“清少”,王可成直直走了过来,还在地板上留了几个黑黑的脚印。王可成先是在炉边将手暖热乎,然后坐到软榻上,抓住清少捧着手炉的手,“怎么样,这炭火是不是生的热又不呛人”。
一边说着王可成一边给清少暖手,唉,吃了这么久的药,她这体质还是不如自己一个太监,真是让人操碎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