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犹豫之时,詹事主簿赵弘智来劝建成道,“既然如此,太子不如立即动身前往仁智宫,向陛下请罪。只说受杨文干唆使,一时糊涂才行差踏错。陛下一向厚待太子,恐怕事情还有转圜。”建成想了想,也只有如此了。他一面动身前往仁智宫,一面分别派人给裴寂和尹、张二妃捎去消息,让他们见机行事,在陛下面前多多美言,力保自己。
建成来到仁智宫,痛哭流涕,磕头谢罪。李渊怒气冲天,一面责骂他竟然做出如此不知天高地厚,无法无天的事情。另一方面,李渊也被他这个谋叛事件的毫无章法、愚蠢幼稚而气的在心中笑出声来。心想,这个儿子竟然是这等水平,老实人若做起坏事来,都是这么老实,毫无威胁。他一面怒,一面暗笑,一面嘲讽,一面无奈,令人把建成押解看守起来,再行问罪。
裴寂眼见建成出此下策,本来也是生气无奈。但他十分的聪明,竟然看懂了李渊怒气背后这番嘲笑的意思。他心中踏实下来,找到了如何为建成说话,开脱罪名的策略。
李渊吩咐世民镇守仁智宫,防止叛军突袭,又重新布置仁智宫的守卫,调动京畿卫戍以防不测。又令世民发手诏,劝杨文干投降。杨文干竟然不从,号令起兵,向长安进发。世民认为杨文干只留不过细枝末节,派李世勣集结附近兵力征讨便可。李渊却令他亲自部署安排,前往征讨。
世民不解,说道:“杨文干不过区区小卒,且只有一州兵力,派世勣兄前往征讨,都是大材小用,何须儿臣亲自出马。”
李渊说道:“不行。杨文干的事与建成联系紧密,若沿途州府不明就里,很容易依附,如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大。原本是小事,万一不慎,便能酿成大祸。世民,还是你亲自征讨比较妥当。”
世民闻之,觉得也是有理,便说道:“既然如此,儿臣便出兵讨伐。儿臣已在仁智宫、长安两处调派妥当,儿臣出兵后也可保父皇安全无虞。此外,儿臣已命庆州刺史招降杨文干属下,在城中军中让起大失民心,想来不几日就不战而胜。”
李渊听到世民谋篇布局如此妥当、周详,清楚调理,策略高明,十分赞许:“很好,但你还是要早日出兵为妙。世民,建成自掘坟墓,实在令朕难过,你征讨杨文干得胜归来,朕便改立你为太子。但朕不能杀了建成,就封他为蜀王,永在蜀地任职。”
世民听闻此言,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言说:“一切由父皇定夺,儿臣这就调派人马,准备出征”。
元吉被李渊唤来对峙建成谋反一事。元吉害怕,只说自己在没有来到仁智宫的时候生病了数日,根本不知道太子有所策划行动。若说二人联合谋反,断无此事。李渊随即派人核查此事,发现元吉的确生了一场病,几日都待在府中休息。李渊没有吭声,只令世民派人将元吉看管起来,所住之处不得随意进出,尤其防止与建成势力互通消息。世民心中恼怒元吉,派大批禁军将元吉住所团团围住。元吉不满,便与世民嘶喊扯皮。
世民厉声说道,“四弟,父皇命你留在住所也是为你好,大哥与杨文干欲起兵叛乱,你若不曾参与其中,父皇自会公正处置。你如此焦急心切,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元吉听了大怒,“轮不到你来教训我,还不是你,处处与大哥还有我作对,大哥若有什么闪失,也是你害的,我和你拼了。”
世民说道,“你最好冷静点,我也只是奉父皇之名看管你罢了。”
“你……”元吉大怒,心里又恨世民到极点。眼见毕竟是父皇和世民占理,他也只能暗暗吃亏,低声下来,心想,世民,你等着,我要你好看……
韦氏姐妹在殿中候着世民,说道:“殿下,这才几日,你又要出征去了?”
世民摇了摇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我本不愿前往征讨杨文干,只是父皇旨意我不得不尊。”
韦珪说道:“太子此次意欲谋反,殿下以为,陛下会如何处置呢?”
“那你说说看?”世民却抬眼问着韦珪。
韦珪道:“若按照一般的情形,太子调兵,意欲谋反,铁证如山,自然是无法再取信于天下,还能有什么意外呢?”
“你的话虽然没错,但父亲如今虽然气恼建成,但我只怕在我出兵征讨之后,圣心又要有变。”
“殿下,你说的可是裴寂、张、尹二妃又要集中力量向陛下求情了?”
“我料定必然如此。如若如此,我也是无法。无论父皇怎样裁决,于我来说,都先要完成父皇的重托,保护父皇的安全和天下安定。”
“殿下这份赤诚的心,应该想方设法让陛下知道。”
“父皇怎能不知呢,只是附近局势复杂,父皇想从什么角度来看待这件事,的确让人难以捉摸。”
韦珪眼见世民如此说,心里也大致明白,便说:“明日,我便去了宇文昭仪那里探探口风。”
世民提醒她,“切不可多言一句,一定小心。”
韦珪点了点头,说道,“我明白。那让妹妹服侍殿下休息罢。”
“好”,尼子一直未说话,看到姐姐如此说来,便上前,乖巧地搀扶着世民回到房中。
第86章 逶迤复断续
太子谋叛事件的确给朝野带来的不小的震动。李渊又亲口许诺世民,征讨杨文干归来之后便改立他为太子。杨文干岂是世民的对手,难道须臾之间便要行废立?太子的谋士们和天策府的谋士们无疑在暗中较劲。按照常理,即使世民不去征讨,废掉试图谋逆的太子也是清理之中,但为何李渊迟迟都不下诏?
裴寂最明白这其中的玄机,等朝中一干重臣,从各不同角度来为太子求情之后,他再使出杀手锏。朝中众臣除去萧瑀与陈叔达中立不言,倒是有不同的为太子开罪的理由。这些日子,在李渊面前的陈词便没断过。
“太子一向仁孝,断不会做出此等事来,恐怕还有什么误会在其中,陛下还要谨慎调查才是。”
“杨文干一向轻浮骄纵,恐怕并非因太子的命令才决议谋反,恐怕早有此心,是利用了太子的缘故。”
“太子已为储君多年,一直是陛下亲自教导,太子的人品才学,陛下应该最信得过才是,此事断然不是太子所为,否则怎么对得起陛下多年拳拳教导之心。”
“太子就算是一时糊涂而犯下大错,肯定也是受到属下们的唆使,这并非太子一人之过……”等等此类的开解之词,几乎听的李渊耳朵也磨出了茧子。但他似乎仍然没有改变对建成的怒斥,每次无论是谁进言,几乎都被他呵斥出去。直到太子府中的重要谋士王珪前来朝见。
“王珪,你辅佐太子,是来请罪,还是来求情的?”李渊毫不客气的质问道。
王珪一听,便跪在地上向李渊叩首,“陛下,太子犯下如此大错,臣受陛下重托辅佐太子,却不能劝说太子,实在是罪该万死。臣是来向陛下请罪的。”
李渊说道:“算你还明白。”
王珪话锋一转:“但臣也是来陈情的。”
“陈情?你有何话说。”
“陛下,臣辅佐太子,深知太子的为人、心忧与顾虑。此次臣虽不知太子意欲谋反,但却知道太子已经日久坐卧不安。”
“哦?此话怎讲。”
“陛下心知肚明,天策上将功高盖世,时时事事都力压太子一筹。如今更是在朝中广布臣属,恩威并重,太子见状,自然是战战兢兢。”
“你说的广布臣属,可是指朕准世民开设文学馆之事?”
“陛下圣明。陛下允许天策上将在文学馆自设官属,如今文学馆不仅囊括了知名的十八学士,身居高位,还有大批前隋官员、洛阳、山东等地之俊才,其势将众。太子前日眼见如此,心下多有不安。此次之事,虽然太子的确是罪该万死,但的确也算得上事出有因,实在是糊涂啊”。王珪说道此处,痛心疾首摇了摇。
李渊听后,倒是缓和了起来,仍然带着怒火:“就算如此,怎能调兵逼宫,还要杀掉兄弟。”
“陛下,您看太子如此布局,怎能杀得了天策上将,又怎能危及到陛下……恐怕杨文干在其中也利用了太子满足私欲啊。”
李渊听了王珪所陈,倒是有几分道理,便说道:“王珪,无论如何,你是太子的近臣,难逃罪过,你便回去等着听候处置吧。”王珪应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