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妹总是一语致死(46)

太难挨了。

一阵气息窜进何山的咽喉,他梗着颈子,努力压下闷哼。

枝叶却不受控制地一抖。

一截斑驳的石碑从枝叶缝隙间露出。

方雀抚摸树干的动作一顿——

比起给树看手相,她显然对那块东西更感兴趣。

杵在附近装树的小树精们大气都不敢喘。

方雀收回魔爪,抬靴绕过那棵被她折腾得想死的“古槐树”,直直向前走,不巧挡住她路的小树精当场拎起树根,横着爬到一边。

深林静寂,只能听到树根划地的“嚓嚓”声。

何山足足换了好几口气,才硬邦邦地跟着方雀转身。

门规碑说是碑,其实更像是一截古城墙,碑面并不平整,很多地方已经剥落,又有很多地方布满划痕,碑角还有被火烧过的痕迹。

它与翰白宗的绮丽灵动格格不入。

方雀仔细辨认着碑文:

向有鸿鹄栖于鸦,鸦群起而攻。是鸿鹄之罪邪?是鸦之罪邪?罪者,鸦之多而鸿鹄之少也。故鸿鹄若图安身立命,需隐于鸦。

以此寓言立门规八则,常戒后世子孙。

其一,需荫蔽同类;

其二,需守出身之秘;

其三,需苦制丹药;

其四,需时常携带拜月丹;

其五,需佩面具以遮拜月相;

其六,不得与仙门冲突;

其七,不得令外宗人踏入山门;

其八,不得与外宗人谈情说爱。

此门规八则,如有违逆,应处重罚,虽死不为过。

一口气读下来,方雀打出的问号多得能压死人,可最令她在意的,还是最后五个字。

虽死不为过。

这也……太狠了吧?

“啊——”

林鸟受惊四散,一声凄厉嘶哑的惨叫声从地底传来。

第36章 海天一色(二十一) 刑架与少年

方雀下意识向后让了一步, 垂眼盯着脚下的地面。

惨叫的回音还在林间飘荡,小树精们三三两两挤作一团,小圆鼻头不住地颤抖。

“又……又开始了吗?”

低语声被方雀听了去, 她转过头, 问小树精:“什么又开始了?”

小树精没答她,只是继续低语道:“有空多看看门规, 就不会落得这样下场了……”

方雀皱起眉, 抬眼去望碑石, 从这个角度,正巧能望见第八则。

其八,不得与外宗人谈情说爱。

方雀忽然觉得那声音很是耳熟。

何山也注意到了那声惨叫, 与此同时,冰冷的机械音在他耳侧响起。

“警告, 翰白宗之密即将暴露,请尽快采取挽救措施。”

立于门规碑前的方雀忽然抬眼,喃喃道:“容海?”

那声音已经被折磨得扭曲变形,可偷偷上扬的尾音还是同他向她撒娇时一模一样。

被情蛊寄生的地方抽痛得厉害。

方雀一只手扯住前襟, 另一只手拍在门规碑上,巨石的凉意源源不断地渗进掌心, 恰与心口的钝痛中和。

她很快适应了这种疼痛。

“想去找他吗?”

一个陌生的男子音从天上传来。

方雀掌根一推门规碑,借力向后退了两步,抬头去望:

一位白衣公子踏于门规碑顶,他前额印有一枚金色的印记, 手中折扇半展挡在胸前, 腰间玉环配有很长的流苏,流苏尾巴随衣摆向后飘,翻飞的衣摆之下, 一双靴尖白如冬雪。

公子生得眉清目秀,只是始终合着一双眼。

乍一见他,方雀即将冲口而出的称呼,依然是“师兄”。

他比大多数修仙人更像神仙。

方雀静静望了他一阵,没吭声。

秋子煜微微侧耳,又重复了一遍:“想去找他吗?”

方雀晃掉遮眼的额发:“当然想。不过,不需要你帮。”

秋子煜忽然朗声大笑:“不需要我帮,我也帮过多回了。不然,你以为单凭你方雀,能顺利躲在翰白宗三天不被发现吗?”

方雀下意识按住面具:……

她先是震惊于秋子煜居然能精准洞悉她的身份和目的,接着,又想起那些过分清净的小路。

她不是没有被发现,而是根本就没怎么碰到过翰白宗的弟子。

她不知道大魔头从哪里得来的信息,她只知道,她在不知不觉中被同伙了。

方雀:“你想做什么?”

秋子煜:“这你不用管。我们合作,只是为各取所需,你只要开开心心地接受我的帮助就好了。”

方雀:“非要开开心心的吗,不开开心心的行不行?”

秋子煜:……

这人是不是脑子有病。

趁秋子煜被噎住的空当,方雀在心里快速权衡利弊:

她知道这位叫人闻风丧胆的“大魔头”是在利用她做一些事情,可摆在她面前的,是容海的性命,乃至于她自己的性命;说到底,这些人、这些恩怨不过是系统里的一团数据,非NPC的命才是这里最珍贵的东西,她与秋子煜合作,不亏。

而实际上,她有把柄捏在秋子煜手里,也不得不从。

她现在就是秋子煜的人质。

被人质安全法则第一条:不要和劫匪对刚。

于是,某方姓人质笑眯眯地问绑匪头子:“你看我现在够开心吗,达没达到合作标准?”

秋子煜转过脸去结印施咒,一个两米见方的坑出现在门规碑前,坑内有一条向下延伸的土砌台阶。

秋子煜:“少废话。”

方雀眯起眼——

忍了。

向下走了几级台阶,方雀脚步一顿,转眼去看过分安静的小树精。

秋子煜适时开口:“它们睡着了,不会知道我们曾经见过面,更不会知道我们的对话。”

方雀松了口气,心道:坏得如此全面周到,不愧是大魔头。

坑洞在方雀完全走入后自动消失。

.

大魔头控制的漏网之“树”何山目睹了这场“肮脏”的地下交易。

可惜他离得太远,并没有听到他们的对话。

他只能看到一名翰白宗弟子在和大魔头秋子煜友好会晤。

难道,翰白宗的秘密就是与秋子煜的私下往来?

这的确是不可告人之密,何山心道。

.

刷——

踩在土阶上的方雀打亮了一张纸符,细细的白烟伴着火光升起,透过白烟,方雀看到土阶两旁所填充的东西。

密密麻麻的,全,是,胡,萝,卜。

就离谱。

方雀捏着纸符,继续向下走。

能看到胡萝卜,说明这台阶就在大兔子们的脚底。

方雀早先便怀疑过大兔子们聚集的目的,翰白宗作为一方仙宗,容留这么多怪物在宗门的地盘上,难道就是为了保护几根胡萝卜当冬粮?

显然不是的,这些怪物应该是在守着什么绝密空间。

而那正是方雀即将到达的地方。

地道里静悄悄的,潮气在顶部凝结成水,一滴一滴掉下来,砸到方雀后颈上,凉得彻骨。

愈往下走,情蛊发作得愈厉害。

踩在土阶上的靴底开始发抖。

这时,一阵稳健的脚步声自下而上,逆行而来。

“什么人?”

脚步声的主人率先质问道。

方雀当即按灭纸符,一点点蹭到土阶一边,整个人像条卷尺一样贴合在胡萝卜堆上,忍痛屏住呼吸。

那个声音她认识——

翰白宗宗主,卫平泉。

卫平泉等了一阵,没有得到任何回答,他低低地“哼”了一声,火光一级一级地爬了上来,爬到方雀靴边。

方雀却感受不到丝毫温暖。

卫平泉站在三四级台阶之外,挑眉望向这边,神色晦暗不明。

似乎是在等对方先给出反应。

方雀僵硬地后撤一步,半跪下去,借行礼的动作,用膝头顶住心口,冷汗顺着面具边缘滑落,聚积在下颔处。

卫平泉慢悠悠地迈了两阶上来,扫了眼方雀脸上的面具:“这种时候,怎么还来这里?”

方雀保持着战术性沉默。

卫平泉又迈了一级上来,将手搭在方雀肩头:“不舒服?”

方雀的背脊弯得更低了些,她很诚实地应了一声。

“是。”

一阵衣物摩挲声自头顶传来,卫平泉似乎是在自己身上翻找着什么,很快,他将手摊平在方雀面前,一只葫芦状的小瓷瓶躺在他宽大的掌心里。

小瓷瓶雪白,瓶口塞着一团红色的碎布。

方雀扶了下面具,抬手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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