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何事?”
苏衍示意身边的田温将茶盏递给沈相,又让人传了早膳,声线依旧清冷:“沈相监国辛苦了,今日早膳与朕一同吃吧。”
沈汝辰闻声身子一僵,赶紧跪了下去,回着臣不敢。
哪知苏衍信步而来,将老臣扶起,寒霜般让人生畏的眸子里似乎透出一丝暖情,道:“沈相不必如此拘礼,说来沈相还是朕的岳丈。”
沈汝辰本来僵着的身子,听见这声“岳丈”更是俯的更低,回道:“臣不敢,皇上的岳丈只有未来的皇后之父,月柔只是贵人,臣更是当不起这声岳丈。”
苏衍将他扶起,请在赐座上,自己则是坐在旁边,笑道:“不瞒沈相,朕有意立月柔为皇后。”
沈汝辰颤微微的抬起眼,不敢置信道:“皇上,此言当真?”
“君无戏言。”
苏衍端起手中清粥瓷碗,不紧不慢的喝了一口后道:“朕认定了月柔,自然会立她为后。”
沈汝辰回过神也端起手中的瓷碗,顿了顿道:“能得皇上青睐,是臣女之幸,臣有个请求,能否见见月柔,一别数月臣十分担心。”
苏衍将最后一扣清粥吞咽下去,舒展着眉头道:“朕正好要去看月柔,沈相随朕一同去吧。”
……
珑月阁,深秋的杏叶浸染成橙黄色,挂在枝头,远远看去也有一番韵味。
杏树下,树叶缓缓随风飞落,将青石路上铺满,如晚霞般绚烂。
几人兴冲冲的闯进珑月阁,还未进门便喧哗起来。
“你家主子呢?回宫后也没去跟庄贵妃请安,到底眼里还有没有尊卑贵贱?”
走在最前面开口的是贤妃,她一贯只能依附着庄贵妃才敢装腔作势,此刻正是她拿腔的大好时机。
庄贵妃笑了笑,手指捏着丝帕,有几分皮笑肉不笑的意味:“贤妃,人家沈贵人是什么人?人家可是沈相之女,家大权重,你有几个胆子敢去惹她。”
贤妃回头看了看庄贵妃,神色慌乱了一下,马上又遮掩的很好,继续道:“后宫可不是前朝,沈相是沈相,她也不过是个贵人,嫔妾怎么就说不得?”
庄贵妃笑的恰到好处:“那倒是,前朝也不能干预后宫之事,这后宫之中自有自己的规矩。”
贤妃附和道:“贵妃娘娘说的是,后宫之中当然是以娘娘为尊。”
说完又走到珑月阁正厅门前,对守门的重樱和翠果呵斥道:“两个狗胆包天的奴婢,也敢挡着娘娘的去路?娘娘要去看你家主子,是你家主子的荣幸。”
原来这两位娘娘一早便来了珑月阁,说要见见沈月柔,重樱本来进去叫了一次她家主子,可沈月柔只是翻翻眼皮,又继续睡了过去,她只好出来回禀,说自家主子身子不适,还未起身。
这两位哪是好相与的主儿,便一定要沈月柔出来请安,还要问一问廉雪的去向。
两个人出去,只回来一个,回来也就算了,没跟宫里的管事人禀告,这就是藐视啊!
谁能忍?庄贵妃肯定是忍不下去的。
她彻夜难安,听着来人禀报,说是沈贵人跟皇上一同回宫,皇上忙于公务,回宫后去了曦月殿召见大臣,但是让身边刘冉将沈贵人护送回了珑月阁。
庄贵妃听着这些便真真的是咬牙切齿。
所以一早也顾不得其他,听说皇上还在曦月殿,便想找个缘由先惩治沈月柔一番。
“相思,将这两个宫婢拉到一旁掌嘴,这珑月阁的奴婢也该好好学学规矩了。”
庄贵妃抬手捻着手帕挥了挥,身后的相思诺了一声,又招呼两个湘瑾宮的宫女一起,将重樱和翠果抓了起来,她在身后推了一把重樱,冷声道:“来人,掌嘴。”
贤妃冲自己身后的宫婢碎月、碎云使了个眼色,二人赶了上来,挽挽袖子,狠狠冲着重樱和翠果雪白的香腮掴了下去。
重樱瞪着黑亮的圆眼,将头抬的高高的,道:“贵妃罚奴婢,奴婢无话可说,但我家主子确实身子不舒服,若是有什么好歹,恐怕二位娘娘也担待不起。”
重樱敢这样说,心里自然是有底气的。
她家主子那性子,既然决定千里迢迢去找皇上,定是去表明心迹的,现在二人又一起回来,结果不言而喻。
有皇上给主子撑腰,她谁也不怕。
贤妃拧着眉,嘴角快飞上天了:“娘娘您看看这珑月阁的奴婢都成什么样了?这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家主子是皇后呢!”
庄贵妃眉梢一扬,剜了贤妃一眼。
这不成器的东西就是不会说话,才不招皇上宠爱!
她现在最怕的便是皇上会立后。不得不说,沈月柔无论家世地位还是相貌才华都在她之上,这皇后之位,沈月柔怕真的是有竞争之力的。
越是这样想,心里便越气。
可庄贵妃一向喜怒不外露,又怎么会让人轻易看透她的心思?
她冷笑:“本宫这就进去看看沈贵人,若是如你所言,她有病在身,本宫自会寻太医与她医治。”
只短短一刻,重樱和翠果的嘴角已经渗出鲜红的血迹,香腮肿的高高的。当庄贵妃从她身边走过时,重樱一把拽住她的裙角,将头磕在地上,哀声道:“娘娘体谅一下我家主子,她真的病了,您大人大量,等她身子稍好一些,便让她去找您请安可好?!”
庄贵妃看都没看一眼,脚腕狠狠踹了过去,斥道:“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拦着本宫?”
说完便不管不顾,登上庭阶,走到门前,推开了那扇门。
沈月柔当然不知,她早已被烧的迷迷糊糊,无力的只能沉睡。
贤妃紧随其后,也走了进去,看见那水绿色纱幔后那人身姿曼妙,也猛地在心里酸了一酸,怎么有人能这么好看?
呸!狐媚子!
第63章 第六十三个红包 身孕。
贤妃在心里暗骂了声狐媚子, 心不甘情不愿走到床榻前,她也知自己的作用便是充当贵妃的马前卒,有什么得罪人的事自然是她来做, 压下心底那几分实打实的厌恶, 她撩开那水绿色的幔纱帐。
沈月柔手臂滑落下来,露出一段雪白的手腕。那只手有气无力在塌边摇晃, 榻上的人却毫无反应。
贤妃伸手推了她的肩膀一下, 大声道:“沈贵人, 醒醒!”
手指触到她的里衣,贤妃顿时收回了手,像是被什么吓到了一般, 转过脸时一脸煞白,全然没了刚才的气势, 望着庄贵妃低声道:“娘娘, 她身上很烫, 好像是真的病了。”
庄贵妃眉梢轻挑,凤眼吊起露着几分喜色说道:“本宫看她多半是装的,去把她拖起来。”
贤妃迟疑了一下, 顿了顿又道:“娘娘,若是她真的病了,这一闹皇上会不会怪罪到我们这里?”
她不说这话还好, 这样说了反而将庄贵妃心底几分醋意翻滚了出来。
“怎么?本宫都不能让一个贵人给本宫请安了?”
她捏着帕子坐在厅内的尊位上, 眼底眉梢都是藏不住的气愤,入宫这么久还没有谁敢这样挑战她的权威, 出宫追皇上去了?敢出去的时候就应该知道回宫将会面对怎样的疾风骤雨,一个小小的贵人,莫不是还要翻了天去?
沈相之女?
这皇宫里有权势有地位的女人到处是, 也没见哪一个敢在她面前作威作福!
庄贵妃的母家镇国公府,曾在一场政变里从万军之中将先皇救了出来,虽然府中再也无人居高位,但镇国公三个字放出来,就是要高高在上的。
你们谁救过皇上的命?
我父亲救过,所以这天下的人本就该矮我一头。
庄贵妃从未把什么宰相、将军放在眼里,当然她也确实有高高在上,藐视一切的资格。
想及于此,她将头又昂的高了一些,对着身后道:“相思,把沈贵人扶起来,让本宫看看她是真病还是假病!”
相思诺了一声便走上前去。
其实若在平日里,她也会劝上一劝的,但眼前这人……
那清清冷冷的连枝哥哥,从前还愿意说出会去找娘娘讨了她这样的话,可最近他们再相见时,却总会强调她只是个妹妹。
那从前又为何说要将她讨了去?
暖宫里审静妃那日,她在殿内才看的真切,连枝哥哥的眼眸从没离开过这个人。
这个皇上的女人。
相思从那时起便恨她恨得入了骨,她自幼与连枝在一起讨饭讨生活,六岁那年,她被牙婆子拐走,连枝哥哥像疯了一般把上京城的大小街道翻了个遍,终于在后巷里的角落里发现了要被卖进青楼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