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世报(43)

作者:姬二旦 阅读记录 TXT下载

午膳后李诏将所闻与婧娴道,却得婧娴奇怪道:“入冬时节本也不该有鼠出来活动,早些年间通州也有过鼠疫,只不过是在四五月份。如今都快十一月了,眼瞅着就腊月,这么冷的天气能有老鼠,是因瓯江在南面,比这儿更暖和么?”

“都在两浙之地,这气候能相差多少呢?”李诏还是头疼,难免不往坏处想去。

婧娴见她这副闷闷不乐的模样,蓦地叫了她一声。

“婧姨怎么了?”

“姑娘为何执着于此事?朝政大事本就是官人老爷所虑,为之心忧伤身可不好。”

“十人六死。”李诏捧着温好的茶道,“说来是巧,前些日子我拣了《伤寒杂病论》看,又读了些史书,恰好讲到战时的疫症,说是东汉年间的烈性伤寒,如若沾染,则十人六死,想来触目惊心。眼下温州永嘉正起了此事,只觉得这世事百态反复轮回。原先经历过的,往后还会经历。仿佛命里注定,是个因果报应。”

婧娴轻声道:“原来姑娘并非担忧此一件事,而是捉摸不透这无常。奴婢当姑娘起了心思,有男儿志向。”

“倘若有男儿志向,婧姨觉着不好么?”李诏双手捧着茶杯,小心喝了一口茶,“今日我看孙太医是女子,却也入朝为官了。”

“自然不是不好,只是古来多少女子能问政?且皇后与长公主亦不闻问。能为官的,更是少数。”婧娴又拿过李诏手中杯子,再度满上,“姑娘若有这心,奴婢只担心您往后更辛苦罢了。”

读圣贤书,却无用武之地。赵玠于太学中人选妃,李诏便认为极为讽刺。可她自觉无能为力。

“我也只是问问,婧姨别为我恼了。分明长辈将我安排得明明明白白,我哪里会去冒这个险呢?”李诏看着茶水被斟满,望着水中自己的倒影,想起自己不过几年寿命,一时又难受起来,“那日在太庙的时候,我看了我宋室历代君王也非长寿,说人生百年,实则大抵也就五、六十余年,长寿者方古稀。我又能有多久呢?想着若能留下点什么便好了,好似没白走人世间这一遭。”

见她提及此,婧娴亦觉苦闷:“你尚在襁褓之中,奴婢便在姑娘身旁。这么多年照看下来,也觉奇妙。小时候姑娘的性子可不是现在这般。七岁以前都是霸王脾气,整日乐呵呵的,别说冒险,祸都经常闯。可这两年倒越发像个姝女了。”

“人是会长大的嘛。”被戳中后的李诏以此搪塞。

“姑娘到底是想长大,还是不想呢?”婧娴没再给她添茶,而只是看着她。

“可总归要成人的。”李诏被婧娴说得鼻子发酸,不去看她。

婧娴轻叹:“不是稳重便是成人,肆意就是胡来了。总这么端着、装着奴婢瞧着也累。好些事儿姑娘你都憋着不说,以为旁人便不知晓了么?以为就能迎刃而解了么?”

“婧姨说得容易,你也是那稳重的性子。爹爹与母亲,以及祖母皆是沉稳有加,进退有度的,做起事来好似极为轻松。除了姑母,姑母是祖父祖母宠着长大的,眼下行事还会被人指摘,如今也落到了姨母的圈套里头,自顾不暇。”是以李诏觉得她的这位姑母是一个反面榜样。

婧娴想了想,拿出了袖袋中的一张被卷成一根圆柱的小信笺,不曾拆开过的模样:“我瞧姑娘自小聪明练达,若真有什么想做的事儿,便快活去做罢。”摊开手心,交给了李诏,“努力为之,才无遗憾可言。”

她闻言拿起了这一卷被封得结结实实的信笺,忽地想起了某人的墙面亦是如此,看到上头写着“李诏收”这三个熟悉的字,一瞬间脸孔发烫,一时间不知道眼前人意图所指,以为藏掖了许久的心思被尽数获知,又惊又疑地瞧向婧娴,试图从她脸上看出些什么。

哪知她道:“又是哪家小姐寻你出门玩儿?不像是沈家三姑娘的把戏。”

李诏这才舒了一口气,忍不住笑了出声,望着婧娴,好似盛了满心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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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赔罪???“我要鸭子。”……

打开这一张小小信笺,李诏只瞧了一眼又收了起来。等着婧娴离开后,才再度展开,再通读了一遍,几列小字刚健柔美,还如颜筋柳骨。

是元望琛不好直接请她出府,便以迂回的方式叫他的婢女呈递给了婧娴,约她晚膳时分于杏林馆相见。

这突如其来的邀约,倒一时让李诏有几分喜不自禁,一下子叫她不知如何藏匿心神。一改常态地翻起了前段时间拿李画棋送来的丝缎制的成衣,选了一条嫩黄的夹袄,配了奶白襦裙,在发髻上插了根琥珀簪子。

望着镜中的喜上眉梢的自己,倏然感到有些造作。心下繁复迂回,拿捏不好主意,她有将发饰皆拆下的冲动,却听了一阵敲门声。

回头望去,竟然是沈池登门。

叫他瞧见了自己的这副样子,怕是回头便要去与沈绮讲了说笑:李诏闷在家中,闲来无事竟开始对镜贴花黄了。

这不叫人笑话么?

可哪里知沈池唇角带笑,在这小寒的天气里,眼底如春潮绿了江南,熏陶陶的,似是对她的这副矫情装扮很是宽容大度。

“要出门么?”沈池问道,而见李诏迟疑片刻,他那深浓的眼眸又瞬间似被烟雾氤氲,“我来得不巧?”

李诏将手心的那卷信笺收好,不动声色地道:“过会便出去。你教完李询了?”

沈池没有就着话题多问,只是点了点头:“温州永嘉有疫情,临安城内或也有不少商贾来于此,诏诏要小心。”言语之中却还带着不情不愿的一丝意味。

听闻他的关心,李诏倏忽想起了自己跌下马车从医馆回来后,还未与沈池道过感激,是而连忙道:“前几日多谢你送我去医馆了。”

“实则倘若你身子还未好全,何必非要出门呢?是约了好友?也可唤人来府上。”沈池没跨过门槛,只是站在门口同李诏讲。

她闻言自然心虚,却总也不好说自己没法把人请过来,只能道:“爹爹也是这个顾虑,然我成日在府中闷着,也憋得慌。檀姐姐也如此,因而日日托人递书信来呢。”

特地提起了赵檀,为的是让沈池不多心。他也是怕遇到这位长公主,便是打消了送她出门的心思。

李诏没再多此一举地换梳妆。也没叫上马夫陪同,与祖母说了一声,就只身去了杏林馆。

早早登上了二楼小阁,看了会堂中乐师班子奏曲,又点了一壶茶。

此时来杏林馆,是为时尚早了一些。也还未到少年写定的时间,只是李诏按捺不住,想尽快离开李府,便也好留出一段空白用来消化她这点不想被人识破的小小雀跃欢喜。

等到少年来时,李诏又摆出了平日的素净得体模样。

望向她的背影,元望琛没料到李诏会先他一步而来,分明他也提前了半刻时间。

眼下那素来孤高的少年面色有愧,径直坐到了凭栏听曲的李诏对面,没有唤她的名字。

今日的李诏,好似特别不一样。然少年又说不出哪儿不一样,望着那清冷的面色,心中却骤然跳出一并不达意的词:我见犹怜。

被这个想法惊到的元望琛,不由得更难开口,乱了阵脚,有些坐如针毡起来。

听闻动静李诏才转了回头,猛然抬眼望见一脸歉疚的元望琛。

她还当自己瞧错了。

从未见过他这般眼色,李诏在想,好似风水轮流转。

少年为自己倾了一杯茶,斟酌着开口,“离宫前我已同太子说好,每日去翠竹苑喂食。”元望琛心虚,“今日去瞧,却发觉连窝带鸭皆不见所踪。”

这下李诏一下子明白过来了。

忽觉赵檀此举将肥囡运回殿中做得歪打正着,甚是巧妙。李诏觉得好笑,却未浮于面色,抬眉望向他,存了心思,听一听他如何说。

“这一来,必定不是肥囡自己跑开,而是被他人顺走,再不济,或已被斩杀煨了汤。”元望琛到底不心安,语速渐快,小心瞧了一眼李诏,却并不给人机会插一句话,“只是听闻温州鼠疫,掖庭近日似是四处投放毒鼠药,这鸭子也有误食或被喂药之嫌。我本受你之托,照管好肥囡。而今找寻不到,是我之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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