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宿敌奉旨搅基+番外(111)

作者:唐不弃 阅读记录 TXT下载

陈景明压根不信。“那他怎么会死?”

“没死啊,真没死啊!不信你进去摸摸,心口还热着呢!他就是毒发了,和我师兄给的那药一冲,现在得有味药去解,解了就好了,连带着他体内的那些个余毒,嗐那些就是个屁啊!”

陈景明这回瞪着他,点漆眸动了动,似乎恢复了几分神光。“……什么药?”

“啊?”姜九郎一边要看着永安帝毕恭毕敬地回禀,一边又惧陈景明忽然发疯,竟然一时间没能跟上。

“你说的,要一味药中和,他就能活。”陈景明缓缓地、一字一句地问他。“什么药?”

姜九郎挑眉。“鬼羽。”

永安帝秦肃皱着两道浓眉打断他们,狐疑地问了声。“鳜鱼?”

“……咳咳,是鬼羽,专长在车师国内的一种野草,毒师们都叫它作黑骨草。”姜九郎神色略认真了些,咳嗽几声,终于想起来为自个儿辩解。“我之所以晌午没能赶来,就是为着要去拿这黑骨草。”

永安帝秦肃看了眼陈景明,顿了顿,沉声问道:“这药当真能救活他?”

姜九郎生平最恨人不信他,顿时拍着胸脯打包票。“那必须的!要是我不能把他救活,陛下你尽管来砍我脑袋。”

暗无边际的黑夜里,灯火忽然重又降临人间。

陈景明眼底映照着火,心底也忍着火,霍然望着永安帝大声道:“陛下,请允许臣进屋,去看一看他。”

他先前对着永安帝那样骄矜肆意,就差指着鼻尖骂,如今突然前倨后恭,永安帝秦肃沉着脸冷笑了声。“他是解毒师,他进去,能医好朕的郝春。可你能做什么?”

陈景明张开嘴,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永安帝对着他冷笑道:

“来人,给朕将他捆好咯!用根麻绳拴着,吊井里头浸一浸。”

匆忙从长安宫中赶来的侍卫们都松了口气,齐声应了。“是!”

半盏茶后。

在小院后头,冰凉的井水面倒影出一张玉白的少年的脸。长眉在水面微漾,他看起来似一尊玉佛,又似那现了佛相蛊惑世人的魔。

陈景明被半吊着泡了水,越发美到触目惊心,长眉下那双深不见底的点漆眸微垂,时哭时笑。

笑声在水面中荡漾,哭声也在这深井水面底沉沉地落下去。

“侯爷……呵呵呵呵,侯爷呵……”

不知过了多久,到最后,这少年的笑声与哭声都沉寂下去,玉佛一样的脸渐渐地被灯火照耀,渐渐地,越来越明亮,渐渐地,离开了水面。

“寒君公子啊,你看看,你快去看看,我姜九郎可没骗你。他活了!”

玉佛一样的少年陈景明被人架住胳膊,如同拖一条死狗那样,拖着往屋里去。松墨烟长发湿漉漉,每走一步,身下都是湿淋淋的水渍。

屋内,那个他心心念念的人仍然闭着眼。并没能开口,唤他的名,或是跳起来神气活现地骂他一字半句。

满屋子都是刺鼻的草药腥气。

“陈景明,”永安帝秦肃的声音响起,沉甸甸地,饱含杀机。“在允你见他之前,朕尚且有句话要问你。”

陈景明抬起头,发现屋内所有的人都有着陌生的脸。这些侍卫他竟从未见过!白纱帐撩起帐钩,小儿手臂粗细的白蜡烛燃着,帝君就正坐在床前,摆出了一副要提审的架势。

噗通一声。

陈景明被扔死狗那样地扔在帝君面前,他扑腾了一下,勉强摆正身形匍匐着给永安帝行礼。“臣……”

“乌突帽儿山的事情若是成了,你二人都不再是我应天的臣。”永安帝秦肃蓦然打断他,声音又沉又冷。“陈景明,你好大的胆子!”

陈景明匍匐在地,喉结滚了滚,半晌哑声回道:“臣有罪。那事儿本是臣的主意,臣……”

“放肆!”永安帝秦肃高声喝断他,冷笑道:“你居然还想着要欺瞒,陈景明,你这是公然欺君!”

陈景明静静地抬头,望着帝君在烛火摇曳中威严的脸。“确是臣的主意。”

永安帝秦肃久久地凝视他,半晌后,意味不明地笑了声。“哦?你以为……朕会认定,这是谁的主意?”

……当然是郝春那厮的主意。

陈景明不动声色地答:“臣不敢妄自揣测君心。按我应天律第七条第五目,揣测君心者,死罪。”

沉默。

永安帝秦肃忽然摆了摆手,在屋内伺候的暗卫们都悄无声息地撤出去。

“你且与朕说句实话,在西域乌古尔部落帽儿山一带,郝春那厮到底在经营什么?”永安帝秦肃顿了顿,浓眉微扬,忍不住失笑。“今岁在函谷关外,陆几接了秦典的密令,私通车师国,谋划着从关外借兵渡黄河,好来长安,夺朕屁股底下的这把龙椅。”

陈景明突然间想到了什么,刷地脸色煞白。

永安帝秦肃望着他,点了个头,颇带怜悯般。“郝春原本就是朕相中的帝嗣,若不是他胡闹,四处宣扬他只要与男子成婚,哪会被派到西域去。可是……朕也不是想为难他,他去年到函谷关,发现陆几有问题后,曾与朕来信说,安阳王秦典要叛,让朕务必提早防备着。朕只是没能料到函谷关兵变来的如此之早……”

永安帝秦肃长久地沉默,陈景明在满堂烛火中静静地跪下去,双膝扑地,松墨烟长发拂过脸庞。

“乌古尔帽儿山夺地,是臣的主意。”陈景明头也不抬,顺着永安帝的意思,一字一句地道:“平乐侯从不知此事。是臣私底下联系的许昌平与白胜,密嘱他二人劫掠乌古尔部落首领阿拉汗的独子,以此作为要挟,得帽儿山一带共计疆域八百里,又曾密令白胜在那处经营建设,建得宫殿。如今陛下既都已得知,臣惟得一死。临死前,臣别无所望,惟祈陛下垂怜,能允臣……再见平乐侯一面。”

陈景明一生一世所念者,不过是那个躺在白纱帐内的人。

那厮总是神气活现,又总口中不尽不实,那厮与他到底有几分真心,时至今日,陈景明依然不能确定。

但是也无所谓了。

左不过是一死。

陈景明重重地以额头触地。“臣求陛下垂怜!”

屋内除了他的叩头声外,再无声响。

于是陈景明便一直不停歇地磕头,直到,头破血流。砰砰砰,松墨烟长发染了额头的血,掌心内的伤口再次裂开,刚被浸泡过的白袍冰凉凉地贴在他身上……不过这一切都无所谓了。

只要能再活着见那厮一面,只一面,他便……死也无憾。

不知过了多久,床前烛花毕剥地迸了一朵,燃着的灯烛下永安帝秦肃终于出声。“这一切,果真都是你谋划的?”

陈景明又重重地磕了个头。“是。”

“再无旁人?”

“从无旁人。”

永安帝秦肃再次沉默。十息后,沉沉地笑了一声。“好,既然如此,着……御史台中丞陈景明,革除衣冠,立即下入诏狱。”

陈景明震惊抬头,额头蜿蜒流下的血划断他半边视线。“陛下?”

“今年秋,明正典刑!”

“陛下!”陈景明立即匍匐着往前爬,不甘地试图抓住帝君那抹玄色衣袍。“求陛下恩典,能允臣再见平乐侯一面!”

永安帝秦肃振衣而起,冷声道:“来人!”

屋外脚步声不闻,只见无数条人影刷刷地闯入灯影下。

“将叛臣贼子……陈景明,立即捉拿入诏狱。”

“是!”

眼前人影憧憧。陈景明再次被人拖拽着往外拉,烛火内的小屋药草味依然刺鼻,可惜那个分明近在眼前的人、那个静悄悄躺在白纱帐内的人,他却再也见不着了。

“不!”陈景明突然拼死挣扎,靴底死死地抵在门槛,扯破了嗓子,嘶吼道:“陛下——臣不服!”

永安帝缓缓起身走到他面前。应天皇族以玄色为尊,永安帝秦肃的玄色衣袍上绣着山河舆图,锦绣辉煌,与郝春如出一辙的浓眉此刻高扬,鹰眼微眯,冰冷的就像尊神。“你不服?”

陈景明红着眼、披着发,手脚奋力地挣扎,嘶吼道:“是!臣不服!陛下分明允诺过,让臣见他最后一面!”

永安帝秦肃漠然笑了声。“哦?朕有允诺过你吗?”

“……陛下!”

永安帝秦肃却再也不搭理他,挥挥手,淡声下令。“拖下去,拉入诏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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