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回答。
我双手按地，用力站起来。地板实在太凉了……
打量四周，都是一些瓶瓶罐罐，花花绿绿，木的、瓷的、铁的、铜的、琉璃的……什么材质都有。
我问：“这是你房间？”
他点头。
我再问：“你有收破烂的嗜好？”
千万眉眼阴沉，怒不发一言。
我打开门，问：“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他终于开口：“我喂你的药，有毒，只有二十天可活。”
我回头淡淡一笑道：“多谢你的慈悲为怀。”
他脸色更差，我不理会，抬脚就走。
向甲区跑去。打听得力微曹阳夜风在一个空房间，不知怎么了。我焦急跑过去，一把推开门。
☆、破天荒
他们三人背对大门，鬼鬼祟祟。回头见是我，笑得三脸尴尬。曹阳略有心虚：“小虎，你没事……”力微高兴中带着迟疑：“太好了……”夜风不说话，讪讪地笑。
我忙问：“你们没事吧？”
曹阳：“没、没。”
肯定有事。
“是不是千万对你们做了什么，你们身体怎么样了？”
曹阳：“早、早就好了。”
怎么感觉他们不对劲。我往前一步，问：“你们背后是什么？”
他们异口同声：“没什么！”
我嘿嘿一笑：“是不是在给我准备惊喜啊？”跳上前，好、大的惊喜。
眼前赫然出现墓碑！木头做的，整整三块！
曹阳那块写着：傻虎之墓。
力微那块：小可爱虎跃之墓。
夜风是：爱妻小虎之墓。末了不忘署名——李夜风。
我怒不可遏，问：“你们真的有认真在做墓碑吗？”特别是看到夜风那块，我气得肺都要炸了，咆哮道，“李夜风，这是怎么回事？”
夜风没有被我喝到，不急不慢道：“你是为我而死，那么年轻，又还没成亲，想想怪可怜，怕你死后要被鬼嘲笑，或者被鬼拉去强行凑一对，便好心给你一个名分。”
我不满：“你有那么好心？肯定是想减轻愧疚感。”
夜风说：“不要拆穿嘛。”
“可是……”我问，“你们躲在这里，是在商量用哪块做墓碑？”
力微回：“不，我们是在商量怎么向千万开口，询问你埋在哪。”
我再问：“所以你们以为我被他掳走，是拿去埋了？”
他们点头，真挚无比。
我问：“你们打算三块都插上去？”
夜风问：“有什么不妥吗？”
“可是。”想象一个土包插着三个同名墓碑，“感觉怪怪的。”
夜风抬眼问：“有明文规定不能这样？”
“没有……”我弱弱道。
他们笑得三脸开心。
力微单手捂脸道：“小虎真的好可爱。”
曹阳立即反驳：“她傻的。”
力微脸色一变，痛打曹阳。
我：“……”
夜风无视他们，扑到我面前，抓起我双手，两眼诚挚说：“小虎，既然你还活着，那就真做我妻子吧。”
总感觉他不安好心。
我开口：“别担心，我要离开这儿成亲去了。”
他们一惊，齐声问：“什么时候？”
“明天。”
“嫁给谁。”
“十里应红。”
想到他，我恨得牙痒痒，我不喜欢他，只是迫于淫威。他有权有势，我怎么反抗呢。我有最在意两个人，不是一个人活在世上，现在又多了几个。我多向往无拘无束、择一人白头生活，却要被迫做小，屈辱感丛生。更重要是，可以趁此混进十里府杀一个人，什么人？想不起来。
听到十里应红。
“那个小弟弟？”力微阴阳怪气问。
“那个小白脸。”曹阳不屑。
“那个傻冒。”夜风语带鄙视。
我：“哈哈哈。”
向曹管事辞工。交接完毕，他递给我二两银子，是这个月工钱，是我本没能力得到的酬劳。他望着我，老脸沮丧，带有愧疚。
我若无其事接过说：“曹管事，谢谢你招我进来。”
他看向我，带着困惑。
“没有你，我不会认识这么多有趣的人，真的很感谢你！只是我要成亲了，不得不离开。”说完，我咧嘴一笑道，“恭喜我吧，哈哈！”
他恢复平常，道：“那就恭喜小虎姑娘了”
“嗯！”
.
回家路上，提着鸟笼，背着包袱，时而蹦哒几下，轻松愉快。
十里应红那套衣服，我带着，拿去当，定是好价钱。千万那套和簪子，我放回木箱，搁在他庭院，管他看不看得到，我不想睹物伤情。过去的，就让它过去，一刀两断，再无情愫。
对于与十里应红成亲，我一点儿感觉没有，成亲前不应该紧张？总感觉这亲结不成。难不成娘拒绝了他求亲？
应该是这样，娘肯定舍不得我，只要女方父母不同意，这亲就结不成。当然有些官僚强取豪夺，有一千个方子威逼利诱。但十里应红是鼎鼎大名的丞相之子，不会不爱惜自家羽毛。这样想着，我脚步更加轻快，飞一般往家里赶。
离家很近时，邻居看我眼神暧昧不明，似笑非笑。终于，隔壁大婶过来寒暄道：“小虎啊，找到一个好人家呢。”
我暗道不好，勉强笑笑：“谢谢啊，我先回家看看。”
大厅摆满桑麻织物，绩罗绸缎，都绑着大红花，充满喜庆，角落里还有两只鹅，脚被绑在一起，互相牵制，嫌弃地朝对方“鹅鹅”直叫，脖子上同样系着大红花。
娘，她竟然答应了提亲，看到我回来，还一脸感动：“虎儿啊，你终于能嫁出去了，为娘太开心了！”
我不悦：“为什么认为我嫁不出去？”
“自从被私塾先生赶回家，你整天闷房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除了吃饭就是闷房里刷马桶，浑浑噩噩、痴痴傻傻。”
“谁爱闷房里刷马桶？偶尔刷刷好吗？说得我多爱刷马桶。而且那都是十年前的事，看书不在房里，难道去屋顶？”并且娘这番话说得我好像有痴病，但我不敢反驳。可能底气不足吧，或许我真的有病？
对我来说，外面世界远没有书精彩，我不喜欢和同龄孩子一起玩，显得不合群。那些书，都在旧书店淘的，便宜有趣，每每淘到好书，我都觉得幸运无比。
娘打断：“看什么书，不见你混个秀才。”
“我看杂书，不入朝廷法眼，当不了秀才。”
娘叹了口气继续说：“后来，你跟着娘当纺织工，好不容易被马场老板儿子看上，他却抛弃你，另娶她人。”
“不是他抛弃的啦，我自己走的。”
他要的是能扩大生意的联姻家族，要我何用？这话我不能同娘讲，怕她多心。其实娘更担心自家条件不好，又没爹，找不到好人家。在我看来，自家虽不富有，倒也过得去，肯同我家来往的，都是真心实意的纯朴人，我还挺喜欢。只是如果同娘这么讲，她肯定觉得我在安慰她，那就不讲吧。
娘自顾太息长叹：“后来，你竟混进明月客栈，虽说那里危机四伏，但想着你能接触更多的人，为娘不阻止。没想到，真找到一桩不错婚事。”说到这，娘喜笑颜开，一副吾儿终于有人要的愉悦样子。
只是，为什么要用“混”这个字，我有认真在生活。
娘继续唠叨，我没听进去，只顾蹲地上逗鹅玩：“话说，为什么送两只鹅过来？”
“媒婆说本来十里公子想送一对圆羊，这个季节找不到，故用鹅代替。”
我问：“为什么要送圆羊，是比较好吃？而且这圆羊长什么样子，胖滚滚吗？”
娘解释：“鸳鸯是一种水鸟，代表忠贞的爱情，有不离不弃之意。”琢磨会儿，她认真说，“好不好吃，还真不知道。”
我问：“那两个字，是不是下面有两个鸟字？”
“是啊。”
“那我常在书上看到，原来不是读‘鸟鸟’。”
娘：“……”她肯定后悔当初没有逼我去另一家学堂。
昨晚千万说，“好一对苦命鸳鸯”，是指我和夜风一对？而且说这话，他语气有了起伏，是在嫉妒？
不，我摇头，我又痴心妄想了，他这种人，怎么可能吃我的醋呢，肯定是讽刺我们，哼！想到这，我不开心，一把推了两只鹅，它们踉踉跄跄，叫声凄厉，我心才开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