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念(13)

程叶川感觉腹部先是一阵麻木,紧接着碎裂般绞痛到痉挛,空气呼到嗓子里都有血腥味。

他就像一块软趴趴的橡皮泥,被强行悬撑在空中,耿桓的双眼已经完全涨红,“你现在还敢不敢把我活该几个字再说一遍?”

程叶川耳边只剩下嗡鸣,任他怎么吼叫,一点反应都没有,紧闭的双眼满是痛苦。耿桓却觉得他是换了一种方式挑衅,浑身的怒火没有半分消减。

拳头再次落到身上的时候,程叶川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就像人的神经只要被砍断,其余组织就再也不会感知到新的伤害。

程叶川咬着牙挨过了十八年,不是为了最后埋在一堆垃圾里面。他还没有考上大学,没有堂堂正正的赚钱,没有成为真正的男人把姐姐护在身后。

他用最后一丝一时把双手捂在腹部,身体弓着向下,尽可能躲避着耿桓生猛的拳打脚踢。

恍惚间,他好像听到耳边有很多人在说话。叫嚣声和阻拦声混在一起,一直落下来的痛疼也渐渐消失,只剩冰凉逐渐蔓延到四肢…

“耿桓你他妈的疯了吧?”

葛庭和楚言隔了很远就看见耿桓疯狂的背影。两个人飞奔过来,一起从后背拦住耿桓,才勉强把耿桓从程叶川身上扯开。

“给老子放手!不然我他妈连你一起打!”耿桓怒的完全丧失理智,胳膊被两个人架住,腿还继续往程叶川的方向踹去,对着空气使出全部力气。

刘遂趁着耿桓被拉开的片刻,赶忙把程叶川从地上拖开,转头吼道:“你还打,在打人都被你打死了!”

“是谁得罪你了?”程叶川的头无力的垂落,刘遂用了半天才把他的脸挪正,看清楚的时候满脑袋疑问,“这不是早上新来的那个吗?你认识这个人吗?”

他们四个是学校有名的混混团体,说出名倒不是因为干了多少混事,只不过在三中这种重点高中里,不学习的人才是罕见生物。

几个人都是家底丰厚的公子哥,上学也就是走个过场,反正不管成绩多烂,总有一堆大学排着队等他们挑。

耿桓不是什么好脾气大家都知道,但是他虽然性子暴,对哥们的义气向来没的说。平时不管出什么事都能扛下,口头随便答应的话也能当成合约去做,所以是他们四个里的主心骨。

私下里四个人玩的很开,蹦迪飙车打架一件不少干,闹起来砸人场子的事也不是没有。

但在学校里,耿桓虽然自己不学习,倒也挨不着其他人的事。除了上门挑事的混混,耿桓从没有主动欺负过任何人。

今天下午耿桓一下课就跟他们几个说有点事,结果到晚自习预备铃响也没见到人。

他们仨怕耿桓受昨晚上家里的事刺激便出来找人,谁知道隔着半条道就看见发疯一般的耿桓。

耿桓真发起狠来是没有下线的,他十六岁那年,就差点把人肋骨打的插进肺里,还曾经一个人赤手空拳的干倒过三个拿刀的小混混。

“喂!你醒醒!”刘遂不知道耿桓到底下了多狠的手,只是把耳朵靠在程叶川脑袋前都听不见呼吸声,吓得他一直拍着程叶川的脸,“你能不能听见我讲话!”

程叶川感觉自己像是上了锈的废铁,很想睁开眼说句话,证明自己还活着。但他的动作不受自己控制,身体的每一个器官都在拼命叫嚣,恨不得直接四分五裂,冲出他单薄的身体。

耿桓看着程叶川半死不活的样子,只想上去在补几脚,最好让这个人和树桩子一样永远埋到土地下,再也不要出现。

他想着就要直接冲过去,抽出胳膊肘的时候向后一挣,一个不巧,正好直直的捣在了葛庭的鼻梁上。

“耿桓我干你大爷的!”葛庭无辜挨了一记重击,整张脸又气又疼,捂着鼻子大骂,“你他妈是不是疯了,这人来的时候你都不在班里,对着刚来半天的人你发什么邪火呢?”

“那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打他?啊?”耿桓双眼赤红,楚言一个人根本架不住,直接被甩到一边。

葛庭鼻子疼的都没通气,支吾不清的吼回去,“你一声不吭的出来打人,我他妈怎么知道你为什么打他?我都不知道这人是谁。”

“他就是那个贱人的弟弟!”

耿桓脱口而出的瞬间,所有人都安静了。

几个人先是愣了一下,在反应过来贱人是指谁的时候,葛庭惊的鼻子都忘了捂,一双眼尴尬的来回看着刘遂和楚言。

“视频你们不都看到了吗,我家什么事你们肯定也知道了,你们一个个也不用在我面前装愣子,”耿桓用力把凌乱的领口拽正,“是老子他妈不稀罕那个家。”

三个人面面相觑,杵在原地不知道说什么。

昨天晚上耿桓被打了一巴掌赶出来的事情,他们都心照不宣的装不知道。毕竟后妈刚进门,亲儿子就被爹撵出家门这种事,没人敢当着耿桓的面表现出来。

只不过他们脑袋想掉也猜不出来,这个刚转进来,看起来跟初中生一样的小白脸,居然就是耿桓名义上的小舅舅。

对着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女人叫妈,还要和自己同岁的小舅子座一个班里上课。这种无形间的羞辱,放他们仨任何一个人身上,都绝对不会让程叶川姐弟俩有好日子过。

天太热了,大家骂完记得喝点水…

第16章 威胁

程叶川孤零零的靠在树桩下,从腹部到胸腔的仿佛被铸入了滚烫的熔浆,浑身上下都火辣辣的胀痛。

原本干净的校服已经面目全非。白衬衫上满是污渍,分不清到底是鞋印还是滚落在地时沾的灰尘。

程叶川其实是习惯了挨打的生活的。

以前他爸喝多了回家,打人发疯根本不需要理由。本就少条腿的破凳子拎起来就往他脑袋上砸,家里能砸的东西都彻底烂完以后,就仗着自己是老子,把在外面受的白眼都变成拳头发泄给自己的儿子。

程叶川从小就瘦的干干巴巴,细胳膊细腿都没比打他的棍棒子粗多少。

小时候是逃不了也躲不过,身上常年乌紫烂青,没有几处好地方。就算夏天也穿着长袖长褂,总是躲人躲得的远远的,怕乱七八糟的伤疤吓到别人。

熬到长大些,会躲也能跑了,就算鼓起勇气反抗也未必打不过那个混蛋爹。但是程叶川总是想着,他爸把火都撒到他身上,打他打累了,就没机会去骚扰姐姐了,这也算是他唯一有价值的地方。

只要他坚持到考上大学,然后把姐姐也带到自己的城市,他们就可以开启崭新的生活,一切都会变好的。

然而耿桓和耿家的突然出现,像一座无法跨越的大山,直接砸在眼前,让他连躲避的机会都没有。

他想着昨晚的姐姐,情绪明明已经崩溃到极点,却还捧着手安慰他,告诉他明天见到耿桓一定不要和他起冲突,干什么都离他远一点。

反复交代他,不管耿桓对他什么事,都不要怕,一定要第一时间同她说。

姐姐因为他没过过一天好日子,在人生最重要的时刻被毫无尊严的羞辱,却还要费心思担心他。

而他除了心疼自责的流眼泪,连一句安慰的话语都说不出来。

程叶川恨自己是个累赘,恨自己生性懦弱,恨自己来到这个世上就是给别人添麻烦。

但他过往十八年加在一起的愤恨,都没有听到耿桓直白的侮辱来的更强烈。那刺眼的言辞和神色如同利刀,把他内心最后一点尊严都无情的剜去。

程叶川强撑着身体想坐起来,至少不要像垃圾般歪倒在地上。他在地上胡乱摸索了半天,右胳膊刚着地,钻心的疼痛又顺着手腕窜到胸口,身体更无力的软了下去。

刘遂离的最近,看刚才不知死活的程叶川终于有了动静,连忙冲了过去,“你还能不能行啊!?”

“不许扶他,他不是牛逼吗,你让他再继续给我横啊!”耿桓还带喘的怒吼声一出来,吓得刘遂手一哆嗦。

刘遂他爸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家里住过的女人比房间还多。这么多年和他爸唯一的相处方法就是各退一步,谁也别烦着对方。

真和亲爹的女人起冲突,不管是碍于所谓的感情还是面子,只要那女人存心蹿腾,这个家就不会有熄火的日子。

出于过来人加兄弟的好心,刘遂憋了半天还是出口说:“你今天把他打了,他回去告状的话你下回怎么办,你能把他打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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