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懿成》作者:似金
文案:
“利益”,这颠倒乾坤的势力,
这动摇不定的“利益”,
为什么我要辱骂这“利益”呢?
那只是因为它还没垂青到我身上。
————莎士比亚《约翰王》
有时候,人低入尘泥,命运却以无限的危机契机相赠。有时候,人高高在上,命运却以欺凌般手段对其任意玩弄。
但自始至终,她都是果敢,坚韧,残忍,不惧流言。
拳打脚踢中,她蜷缩成团,掌心始终死死攥紧一枚铜钱,痛到麻木深处,她竟又想起了父亲,想起了那位知书识礼的文人,想起了那颗至今不为她见的北极星。
不知过了多久,那暴雨般的殴打突然停止了,她原以为这样的疼痛会持续到天荒地老,一双大手扶起她,她听到有人问她,“没事吧?”
他的手才刚刚触碰到她,她就双手抱头,猛地缩了一下,看来是被欺负怕了的小娃娃,他叹了一口气,从怀里掏出一点微薄的碎银子。
“来。”他想将银子给她,谁知她不领情,他才刚一触到她的手,就猝不及防被她抓了一下,但她气力很小,不疼。
“别抢我钱,别抢我钱……”她目光呆滞,嘴里念念有词。
他凝视着手背上被抓的那道微小的血痕,心里涌上的感觉不是气恼,而是怜悯,而是忧心忡忡,他语气温和,“别怕,我不抢你钱,我给你钱,有了钱你可以去买吃的了。”
从卑微小奴婢到一代外族皇后的成长史
病娇小皇帝,前期忠犬后期黑化的侍卫,身份不明的异族王,你方唱罢我登场。
大女主,正剧,无金手指,前期涉及部分宅斗宫斗慢热,男主出场晚
感情戏不太多,全文也不会太长,结局开放性he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虐恋情深 相爱相杀
搜索关键字:主角:懿成 ┃ 配角:展啸,默央,阳季华,北辰 ┃ 其它:
一句话简介:乱世中一个女人的故事
立意:坚持自己所坚持的,无论能不能得到自己想要得到的
天降丧乱
是夜,铜壶玉漏已报过三更,夜空像浸透白宣纸的墨,之上没有一颗悬浮的星。
金雕玉砌的兰池宫内,悄然寂静,只有长短不一的灯花伴随蜡炬残泪暗暗垂落,还留下几声细碎的痛吟。
小皇帝默央在床笫之间是暴虐残忍的,他尽情享受自古以来属于帝王那份随心所欲又绝对掌控的房事,毕竟在朝堂之上,他只是由傅、姜两位太后把玩在手的泥胎木偶,一低眉一垂眸,一张口一拂袖,无不受制于人,统统不得畅快。
诚然,他是大越国至高无上的帝王,也是大越国心照不宣的囚奴,那把髹金雕龙椅的两侧永远端坐着两位美丽高贵的妇人,她们的脸上一扫昔日先帝在位时费心讨好的艳光,取而代之的,是苦尽甘来后的餍足和安心,还有偶尔划过那默契又敌意的对视,仿佛她们之间隐约的暗涌从未停歇。
没有人知道为何旧朝后宫里传言不合的皇后和贵妃,会在成为太后之后握手言和共理朝事,或许她们并非双手交握,而是恰好共同握住了那柄叫权力的利剑,又或者,她们将这把剑对准了一个同一个人。
是谁呢?谁将丧命在此剑之下,谁已丧命在此剑之下,是她吗?是自己吗?
这个想法令默央再次感到自己蒙受了巨大又无法言说的耻辱,那是他无力改变的,必须日日受着的,想到这里,他的动作愈发急躁。
身下人是大越新晋的长公主,他清晰记得朝堂之上,姜太后那凌厉又遒劲的声音将她封作大越国的懿成公主,带有不容拒绝的意味,早已胜过了皇帝的旨意,没有一人反对,没有一人敢反对。自此,这个叫懿成的女人便是明码标价要送去北国和亲的礼物了。
一晌偷欢过后,默央却开始痛恨自己的恣意低贱,自己乃是九五之尊,而龙榻之上这个人不过是大越永明皇宫内一个最寻常不过的宫婢,或许连宫婢都算不得,不过是姜太后的运筹帷幄让她飞上枝头,只是因为她的一张脸,改变了她本该在深宫之中静静开败,成为枯枝残花的命运。
默央任由她跪坐在床上为他穿好里衣,他看到她平展的眉角,毫无怨言的模样,他不得不承认,正是那张脸,令他贪恋,令他失神,也令他凝望深渊,最后踉跄坠落。
“读来听听。”默央将一卷书册甩到榻上,正好落到她裙边,他有意刁难,命她诵读史册。他猜想她多半只字不识,那样会坏了他今夜的兴致,那他定要施以她笞三百的刑罚,至于她的死活,便交由天意吧。
懿成眸子动了动,转而便镇定自若地拾起那本书,这是一本记录大越边镇的史册,她静静摊开来。她的声音空灵清澈,如一汪源源不绝的活泉,缓缓流入默央那颗枯竭浮火了许久的心,只可惜,这样的清越之音只持续了不过两炷香便停了。
“不准停。”默央皱眉,莫名不悦。
“那陛下还想听些什么?”懿成缓缓合上书,低眉顺眼。
默央拉过她,顺势枕在她腿上,指尖游玩般从她的眉眼扫到光洁如瓷的下颚,懒懒道:“随便什么都好,就说说你吧。”
那是他从未提过的要求,他向来是发泄一通,是不屑与她多言语的,懿成怔了怔,忆起刚刚念过的史册,有这么几句:“大越御安十八年,西北大旱,后蝗物肆虐,饥馑荐臻,至八月,西北漠北地动,屋舍尽毁,死伤不可计,雪上加霜,此二百余年未有之灾,乃天降丧乱所致也。”
她不确定小皇帝默央是否会接受在尽情欢爱之后听到那样流血浮尸的故事,但从他舐咬她时那嗜血轻妄的眼神来看,她猜想或许那些灾难不幸,这正是他所偏爱的。
懿成低下头,目光空洞地盯着他明黄的衣角,将那段哀惨凄绝的经历娓娓道来,言语中的冰冷平和,好像在诉说一件事不关已的琐事。
大越御安十八年,那一年,先帝尚在,小皇帝默央还未登基,那一年,懿成还被唤作小虾,那一年,小虾九岁。
芒种日,是小虾的生辰,可对囿于饥荒的难民来说,这没什么值得祝贺的,毕竟活下去,才是小虾一家人唯一的苦求。
炽热的夏阳一如既往,炙烤着漠北城外崎岖的黄土山脊,整整四年,没有一滴雨水造访,颗粒乏登,米价腾涌,日甚一日。
一开始村口那个疯婆子胡乱嚷嚷,她说东海龙王死了儿子,无心庇佑大越子民,后来她暴尸在荒野田坎上,便再没也听不到此等怪力乱神之语。
而后蝗虫来了,宛如黑压压的暴风骤雨席卷,遮天蔽日,排山倒海,把仅有残存的那片萎萎青苗吞食了个精光。
小虾捡起一只腹体滚圆如珠的蝗虫尸体,母亲告诉她这虫是撑死的,她不明白,为何他们无食可食,虫子却腹胀而亡。
她有意背过父母兄弟,悄悄将手里的蝗虫尸体放入嘴里,干涩尖锐,坚硬如刀,几乎要将她的舌头割碎。
那不是黍米的味道,那是死亡的味道,那味道,和道路旁的干尸散发的腥臭气息并无二致。
那场山崩地裂后,漠北沦为了一堆瓦砾废墟,小虾随父母兄弟开始了背井离乡的举家迁徙,他们朝大越国都城——邺阳方向去。
那是一条漫长又悲戚的逃亡之路,途径之处,禾苗焚稿,饿殍载途,白骨盈野。
蔬糠既竭,鸟兽罕至,继以草木裹腹,面麻根、蕨根、棕梧、枇杷诸树皮都被掘剥殆尽,饥民所到一处,便如同漫天蝗虫而至,他们不会放过山野之中一切可食之物,即便如此,逃亡饿死者仍不计其数。
父亲倒下了,那个手无缚鸡之力,满口之乎者也的教书先生,这一生,再没有机会站起来了,母亲眼里噙满了泪水,她骂了一句百无一用是书生,就像往常父亲因优柔寡断的软弱性子惹恼了她。
和父亲一同倒下的,还有一个和小虾一般年纪的小女孩,小虾亲眼看到一位满面沧桑的妇人扯掉那女孩抓住她破烂裙裾的手,神色仓皇,步履匆匆,那女孩黑黄瘦弱的手指在空中抓了几下,又黯然垂下来,像极一只没了羽翅的幼鸟在濒死挣扎。
那是小虾第一次直面至亲死亡,暗夜里掌灯教会她“为政以德,譬如北辰”的慈父死去了,可她还来不及悲伤,便听到母亲的吆喝叱骂,她很怕,怕被无端抛下,怕如鸟儿坠落一样,这害怕比往日更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