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闭上眼睛听了会儿。
呼,吸,呼,吸。
曾墨的呼吸频率几乎没什么变化,平稳、规律,睡得挺好。
可她记得上来吹蜡烛的时候,墙上并没有暗影的。
没有挂东西,还会是什么?
她睁开眼睛,仔细地往对面瞧。
越瞧越觉得不对,仿佛是个人影坐在那里。
她双手撑在炕上,两只眼睛努力地瞪大,一边瞧一边小心翼翼地向前挪蹭,既要保证不惊动了曾墨,又要看清楚暗影倒底是什么。
也许是哪个角度的反射,导致什么地方的月光反射到了墙上?
林冰琴百思不得其解。
月亮可能是累了,光线在慢慢地削弱下去。
林冰琴只好更近地去靠近那道暗影。
手指触到了被子,她下意识地停下了。
不可以碰到曾墨身体的。
她想了想,干脆两只手抬了起来,屁股离炕,大半个身子往前倾斜,好让眼睛更近地看清楚,倒底是什么事物。
眼睛还没看清是怎么回事,手却突然被抓住了。
她浑身一激灵,扯开嗓子就要喊,声音还没发出来,嘴巴被捂住了。
身子没收住,向前猛地一撞。
翘挺的鼻子被撞得酸疼酸疼的。
头顶上方传来男人嗡声嗡气的声音。
“你这是要做什么?”
声音低沉清明。
林冰琴脑子轰隆隆一片,像电闪雷鸣似的。
曾墨松开了捂她嘴的手,另一手同时松开,身子往旁侧移了移,像是嫌弃她一般。
林冰琴僵着身子,像木偶一样往后一倒,屁股咚地一声挨到炕上。不是斯文有礼的坐法,倒像是扔下一颗炮弹似的。
她声音干涩地问:“你,你什么时间醒的?”
难怪她看着是道暗影,可不就是他在那里靠墙坐着?
曾墨不吱声。
林冰琴手掌使劲抓着自己的大腿,气恼地问:“你,你偷看我洗澡吧?”
她没听到他坐起来的声音,不确定他几时坐起来的,她光站在炕边擦头发就擦了好久,过程当中没有听到一丝一毫的动静。
曾墨声音古井无波,“不是你叫我吗?”
林冰琴:“……”
她叫他?
她震惊无比地问:“你,你那会儿就醒了?就,就坐在这儿了?”
曾墨平静地回答:“你叫了我两遍,我以为有事,便坐起来了。”
林冰琴一口老血差点儿喷了出来。
她右手放到胸口,捶一下,再捶一下,好容易把胸腔里的气给理顺了。她尽量压抑着愤懑不已的情绪,声音低低地发问:“我,我是喊你名字了。所以,所以你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坐在这儿欣赏我洗澡?连呼吸频率不带变一下的?你不是上过学堂么?不是学过礼仪廉耻么?来,你告诉我,你刚才的行动算什么?”
一想到自己刚才惬意无比的洗澡过程被眼前这个臭男人给围观了,林冰琴心底的恼意像大海一样汹涌澎湃。
这,这简直是对她的污辱。
曾墨情绪却没什么起伏,他强调:“我已经睡了,你叫了我两遍,我醒了。你没说什么事情,我便坐起来等了会儿。”
赤.裸.裸的狡辩!
林冰琴气急败坏:“我就问你,你看我洗澡了吗?”
曾墨不吱声。
“回答我,看没看?”林冰琴恼意十足地问。
曾墨似乎有些不耐烦,回答道:“看不清。”
林冰琴气得直翻眼睛。
她挪蹭两下,面窗而坐。
很气很气,但不知道做什么好。
这股气憋在胸口出不来,憋得她狂躁。
洗澡时惬意无比的好心情,消失殆尽,现在浑身上下的细胞都被气鼓了。
她气曾墨更气自己。
兀自坐了会儿,毫无困意。
她摸索着在窗台上找到了打火石,摩擦了好几次,终于将蜡烛给点燃了。
光亮盈满屋子,视线立马清晰了。
她转头,曾墨像尊大佛一样倚墙坐着。
外袍松散地披在身上,胸前肌肤半遮半露。
两只眼睛像鹰一样,亮亮地瞪视着她。
这哪像睡过觉的人?明明就清醒的很。
林冰琴狠狠瞪了他一眼,语带嘲讽地问:“曾侍卫平常的职责就是保护王爷吧?”
话题突然转了?
曾墨一怔,从容应答:“是。”
“受过伤?”
“受过。”
想来也是,保护王爷的过程当中,不顾一切才能立功,才能搏得王爷赏识吧。
“武功极好?”
曾墨倒也不自傲,他回答:“勉强可以。”
“有师父教?”
“自己练过一点儿,入王爷府后,有专门的师傅教过。”
“眼神、听力也练过?”林冰琴继续发问。
曾墨忽然垂下眼眸,视线定在炕上的某个点,回答:“练过。”
林冰琴眉毛一挑,意有所指地说道:“耳聪目明啊!”
曾墨沉默。
绕了半天就等他这句话,既然他耳聪目明,他还有看不到的?兴许比常人看得更清楚。林冰琴磨了磨牙,气恨恨地说道:“耳聪目明的曾侍卫,偷看女人洗澡有违礼义廉耻吧?不知王爷可有说过,若是有违礼义廉耻之举,该当何罪?”
第15章
一向冷静如斯的曾墨这次没有回答林冰琴的问题,他拢了拢身上的外袍,自炕上站了起来,边往下走边说道:“洗过澡,睡吧。”
他兀自跳下炕。
将木门全部拉开,他转过身,弯腰抱起一个木桶往外走。
林冰琴皱着眉头盯着男人的举动,未加阻止。
木桶里水挺多的,重量至少五十斤开外。
曾墨出去后,就听到院子里响起哗啦啦的水声,应该是他把脏水给倒了。
过了会儿,他进来,将另一只木桶给搬了出去。
倒完脏水,他把地上的脏衣服一股脑地捡拾起来,两手抓着往外走。
林冰琴瞪着他,“我的衣服,不用你拿。”
曾墨淡淡瞟了她一眼,接着出去了。
林冰琴不敢声音大了,怕吵醒东屋的曾母。
但心里那股子饱涨的气,好像在慢慢的消融。
她闷声坐了会儿,用手摸摸头发,跟他置这么半天的气,头发呈半干状态。
她在心里自我安慰,这样也好,刚才的时间就当晾头发了。
至于被观摩了洗澡过程。
她头挨到枕头上,气恼地闭上了眼睛。
权当他是条狗吧。
睡了一夜起来,林冰琴的心情已经修复得差不多了。不就是黑咕隆咚的晚上被人围观了洗澡过程么,有什么大不了的,做错事情的是他,又不是自己。
从林府带回来一大箱子衣服,林冰琴挑了件自己喜欢的蓝裙子,水汪汪的浅蓝,就跟今日的天气一样,好看。
换好裙子,林冰琴散着一头的黑发走出屋子。
她最怵头的是梳发,其他事情自己就做了,可这梳发,回回都得花儿帮忙。
她站到厢房门口,往里探了下头,“花儿,做好饭了?”
“马上就好。”花儿像只不知疲倦的蜜蜂,勤劳辛苦地忙碌着。
“那你忙完了帮我梳梳头发。”
“好。”花儿往灶里添了块柴火,飞快端了盆水出来,“小姐,你先洗脸吧?”
她一边忙活一边问:“昨晚两大桶水是小姐搬出来的吗?我今早一醒,水桶已经空了。当时就吓了一跳,可沉可沉了,我都不知道小姐是如何搬出来的。以后这种粗活小姐千万不要做了,都让我来做。”
小姑娘可心疼自家小姐了。
林冰琴掬起一捧水往脸上撩,“不是我,是曾墨。”
“哦,是曾侍卫啊。”花儿放心了,“那还好。如果是小姐自己倒的,那我心里可过意不去。”
洗完脸,林冰琴拿了巾子站在院子里擦脸,“大娘起了吗?她昨晚睡得好不好?”
“大娘起得比我早,睁开眼第一件事情就是玩叠叠高,一个人玩得挺起劲呢。”
林冰琴扑哧笑了,“大娘喜欢玩?”
“特别喜欢。”
吃早餐的时候,一早上不见人影的曾墨无声无息地回来了。他主动帮忙把桌子支在了厅堂屋子的中间,并帮忙将椅子摆好。
花儿摆饭的时候,林冰琴去炕上搀扶曾母。
曾母一边下炕一边嚷嚷着,“冰琴啊,小心碰着我的木板,小心,小心,我吃完饭还要再摆一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