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家就在附近,却分不清该往那条路走。还好前面有个没关门的小烟铺,他晃晃悠悠往那边蹿过去。
身旁突然有人问:“去黄泉么?”
“滚蛋!你TM吓谁!”他一转头,酒意散了一半,“姐姐!姑奶奶!祖宗!我错了!”
J的声音冰冷:“去的话,我帮你指路。”
“哎哟妈呀,我没……我什么都没做啊……”二赖子哭天抢地好一阵,这才发现对方动都没动,“能不能问一下,您老找照片里的人有什么事?”
“认识?”
“认识!”二赖子说完,就看见对方眼睛里闪出一丝他没见过的神色,忙说:“但他说不认识你。”
“不认识……么?”
如果他肯停下来等一等,她一定会飞奔赶上。但没想到,他的全新世界里,没打算跟她相识。
二赖子想起那晚她慢慢悠悠把玻璃碎片一块块插进木棍的画面,不由打了个冷颤。得是多大的仇恨,她眼中才会露出这种凶光!
冬夜里空旷的街口,行人稀少,家家关门闭窗。路灯阴影后的人正在缓缓靠近……
二赖子还没反应过来,戴黑手套的女人手里就多了一根甩棍,然后以极快速度挡住了闪着寒光的砍刀。
他娘的!也不是没参与过打群架,但五六个大男人围着一个女人打,还真有点……过分!
小烟铺里的老人冒出个头看了一眼,拿过手机就准备报警,刚刚按下第一个键,就被一只手连呼两个巴掌打得晕晕乎乎。
老人被连拖带拽推倒在地一阵猛踢。女人却丢开即将取胜的战场过去相救。
那晚用枪击中她的其中一个男人眼疾手快把老人拎了起来,用刀抵住他的脖子,对她挑了挑眉。
她忍不住笑了笑,心底苦涩,一松手把甩棍扔在了地上。身后步伐渐进,一阵剧痛从后脑传递至反应神经。
她双眼模糊,缓缓倒地。
杀手J,早已不是原来的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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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大脑提醒自己动一动,但是她连根手指头都动不了。
她昨天刚刚解决一个吃人肉的变态,暂居在Altona躲避风头。可司夜就是有本事寻到她的踪迹,一大早就钻进屋把她按进了被子里。然后她这一整天都没能下了床。
天已经黑了,屋里没有开灯,司夜不知去向。一向如铁人一般的她,竟然因为浑身酸痛和疲乏动不了。
Jessica扯过被子,蒙住头呆笑。
不一阵,传来钥匙开门声。Jessica紧绷着神经探头,看见司夜开灯,转头,一甩手把手里东西丢到地上,就跳上了床,拽开她遮住半边脸的被子就亲。
Jessica不想动,也不想躲,任由他亲吻。
好不容易亲够了,司夜眨着眼,“糟了,眼睛进东西了。”
Jessica不信,只是笑了笑。
“这地方空气质量奇差,也难为你总喜欢待在这。”
Jessica拉过他,对着眼睛吹了吹,然后吻了吻。他才满意地笑了,“起来洗个澡吧,我买了点吃的。”
Jessica动了动,除了手,她也只是把脚伸出了被子,然后在司夜略显狐疑的眼神中,毫不客气地说:“浑身酸痛,动不了。”
司夜拎住她脚踝提起来,一松手又落入被子里。他忍不住笑了,找来浴巾把人裹起来抱进浴室,打开淋浴喷头,往两人头上浇。
“司夜!你弄的是凉水!”
☆、第八章
“怎样才能结束我的罪恶?也许是我被更大的罪恶吞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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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水从头上浇灌而下,惊得她浑身发颤。但是身上的每一处都不得动弹,仅仅只是脑子发出指令罢了。
J抬起沉沉的眼皮,被眼前昏暗的灯光唤醒。
一个沧桑的声音响起:“醒了?”
话音落,一根铁棍架着她的下颚,生硬地让她的头仰起。
面前,是个白发老人,正是那个大宅里出来的七爷。他的左边站着一个保镖,正是那晚对她开枪的人,而他的右边……
J努力瞪大眼睛,努力清醒。
她被绑了双手,摆成跪地姿势,此刻正被旁边的人拉拽着保持不倒。头顶有被凉水淋过的痕迹,水顺着流向地面,融合着淡淡的血腥气。
“你是谁?找贺先生是什么目的?”七爷问话。
J深呼吸一口气,闭上了双眸。还有什么好说?还有什么值得说!
七爷摆了摆手让旁边的人离开。她失了支撑力道,瞬间倒向一旁,瘫坐在地。
“你身手不错,我也惜才。如果肯交代是谁让你来杀贺先生,我付3倍报酬。”
J毫无反应。
“让她睁眼!”
一声令下,旁边的人立马抢上前,生生掰开她眼皮,让她仰头往上看。
七爷很贴心地蹲了下来,把她的脸移向一侧,问:“或者……你是为他而来。”
J的眼睛闪了闪。七爷右边的人,黑衣黑裤,一头简洁短发,一双明亮的眼。在昏暗的仓库里,也最是耀眼。
她梦过无数次重逢,从没想过会和他站在对立面。
“温天泽,知不知道她在找你?”七爷侧头看去。
温天泽,他的司夜,启了启唇……
“呵呵……”J突然而笑,阻了他开口。
笑声在仓库里徘徊,又突然停止,她的肩头猛然撞向七爷,把他撞翻在地,反绑着她的绳子突然脱开,她握着一寸小刀刺向温天泽面门。
温天泽面上有惊讶,有悲戚,却丝毫没有躲避。
J面上带着笑,眼里闪出泪,在手临到的一刻,自己先闭上了双眸。
棍棒加身,她被阻了攻势,被打倒在地,只听见七爷气恼的声音:“浇在烂尾楼的水泥里!别留痕迹!”
结束了……
如果她的生命结束了,是不是意味着她也不用再背负杀人的罪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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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满25岁了。辉爷派人给她送来全新的身份资料,以及一份蛋糕。
她本想亲自去说声谢谢,辉爷却不相见。他说,你想要全新生活,就必须跟过去完全别离。任何跟以前,跟现在有关的一切,都必须毫不留恋地斩断。
Jessica前几天她就把几个住处的一切都销毁掉了。很快,她曾使用过的假名字假身份都将被人遗忘。
但是,她唯一不能斩断的,是司夜。
她在街边看着行人匆匆,等待着她的恋人,今晚就告诉他,她自由了!她从今以后不再是J,只是他的Jessica
她从天明等到天黑,又从天黑等到日出,再没等到人。
直到她得知消息:顺义帮瓦解,主要首脑被警方抓获。
司夜不见了。
他的住处空空荡荡,电话永远关机。他不在警察抓捕的名单里,也不在死亡者的行列里。
他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她在他屋里找到了一本相册,记录着他在中国的成长和足迹。
而后,她终于回到了出生的国土,以最陌生的身份接触这片本该熟悉的土地,沿着照片寻找他的踪迹,试图追寻上他的脚印,但是毫无头绪。
她拿着照片问了许多人,找到了每一个照片中的地点。她也问了许多人,却没有一个认识照片里的人。
他叫她Jessica,带她靠近白的世界,却忘记了回到她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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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essica双眼被阳光晃得刺痛。太阳透过窗照了进来。
模糊的背影渐渐清晰。那个人又在看日出。他说:日出东方,是家的方向。
“醒了?”他又一次问她傻问题,然后钻进被子躺在她身旁,把她抱紧。
“我是在做梦么?”
一切都没变,不是么?
她动了动,往他怀里挪,浑身上下的刺痛感让她瞬间清醒。
陌生的环境,不是她待过任何一个地方。头部的眩晕,昭示着她的确被打晕过。
“不是梦!”她撑起了身体,挪开,转身,把自己裹进被子里。
他的手隔着被子抱紧了她,“不是梦,我在。”
低声的交谈,将她从昏沉里唤醒。
司夜在她额头轻轻一吻:“其他的伤都还好,只是有点轻微脑震荡,在这等我,哪儿也别去……我很快回来!”
在她彻底清醒过来之时,司夜说完了话,离开了房间。
门口,二赖子探出个头对她嘻嘻一笑:“嫂子好!”却被司夜拎住后颈拉走。
司夜还活着,她的心小小窃喜。但是他活着却从没打算让她知道,她又陷入了无边的难过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