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等到回应就睡了过去。
她听见了,却没打算回应。黑暗里,她是J,对周遭一切都提不起兴趣,懒得说话,懒得解释,懒得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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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是很奇怪的动物,总会贪恋太多太多事物。
司夜待在Jessica的公寓里,无论是说话方式,还是时不时的小动作,都越来越像个流氓。
Jessica在一点点小小的改变中变得越来越爱笑,甚至越来越喜欢阳光的味道,更在每一个早晨跟他一起站在窗前等待日出。
但这样的小日子,在第四天晚上突然宣告终结。
司夜接了一个电话,转头默然。他要走,却难以启齿。
她一瞬读懂,收敛起所有笑容,点了点头,没有别的话语。不祈求他留,也不祈求他回来。她会习惯的,一切不就是回到以前的样子么?
司夜推开落地窗,朝下望了望,“我从这里走,可以避开监控。”
他踏出一只脚,突然回转身,把她围进怀里,“你会为我留着这扇窗么?”
沉默,沉静,路上有人的声音从窗口传入。
“不会。”她回答得很平淡,如同以前任何一个清醒理智的时刻。
他和她并不同路。他有机会去天堂,她却只能下地狱。
☆、第七章
“我试图走他走过的路,却怎样也踏不上他的脚印。所以,他停下来等我的一刻,我会飞奔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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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的日子恢复到往常状态。
喝酒,看天,发呆。顺便接了一单,又快速搞定。
但是平日里到处游走的J,破天荒地在这个公寓里停留下来。
因为一向不关注周遭的J,偶然获悉了一个小道消息:前些日子顺义帮内讧,乱斗厮杀,半城风雨。
他说过,他是顺义帮的。
J没有开窗的习惯,也并不打算真的留窗。但是J害怕去到其他地方的时候,错过了他到来的那一刻。
这一停留,就足足待了半个月也没挪动地方。
夜色笼罩大地,雨频繁降临。风吹起雨滴击打在窗上,惊扰了J的梦。
J起身,走出卧室,走向厨房。倒水,喝下,房间里静得容不下一点声响。踱了几步,她终于开了灯,告别黑暗。
一转身,落地窗外映出一个人影。
黑衣黑裤黑帽子,一抬头,对她咧嘴而笑。
司夜见她没有反应,又抬手敲了敲窗,见她还是没反应,从衣兜里变出一枝红玫瑰,含在唇上,露出个欠揍的表情。
她走近,望着窗外的人,目光淡淡,脸色沉沉,无言。
司夜终于反应过来,她在逃避。
她是个杀手,却挣扎其中。她自动将自己划归为十恶不赦的人,与整个世界隔离开,也跟他隔离开。
打开落地窗,就能放这个她夜夜梦醒都会想起的人进来。从此,他闯入,她释放。
对于Jessica而言,他会成为生活的一部分。
但对于J来说,这是致命的!
窗外雨声渐大,司夜站在面前,隔着一整个世界的距离,对她笑了笑。
就这一个笑,撞进了她的心里。一瞬之后,她开了落地窗。司夜一步迈进,反身关紧窗,阻挡飘进来的风和雨。
他脱掉淋湿的外套扔在地上,把玫瑰花直接凑到她面前。
她笑了笑,伸手欲接。有生以来第一次,有人送她玫瑰,也是第一次,她愿意接受。
她刚刚触到花枝,司夜却把花往上一移,直接贴到她唇瓣上,一欺身亲了下来。玫瑰花香在鼻尖撩动,司夜一用力啃下了一片花瓣,笑着用舌头卷进了嘴里。
“Jessica,我想你了。”
她默着,低下头,偷偷笑了。是了,她现在是Jessica。
“想见你之前就是单纯想见,见到了我就想,你如果不让我进我大概会心痛死。”他说的是心痛。他懂她的痛。
司夜见她又不言语,用玫瑰在她唇边磨了磨,低下头准备再主动撩一次。
Jessica抬头,从他手中抽走玫瑰,“敢不敢试试没有它会怎样?”
这是邀约?司夜眨了眨眼,装出酷酷的语气:“敢!”
他吻她,比那次在走廊上更用力。
她不善于此,只能僵硬地接受。烟草的气息从他的舌尖窜入口中,又从她鼻息里出来。
他抬手握住她腰,一边吻一边带着她移向沙发方向,颇有意趣地问了一句:“这么晚不换睡衣,没睡觉么?”
她呼吸散乱,却很给面子地给了回复:“睡了。最近睡不安稳,这样心里踏实。”
她刚说完,他冷不防就从她后腰摸出一根甩棍,顺手扔到墙角,心里犯了点嘀咕,吻得都有点不走心了。
他把她推到在沙发,她抬脚抵挡,却被他握住,装作流氓坏笑。下一秒,他又从她脚踝处摸出一把匕首。
“睡觉还把它放裤腿?”
她一把抢过,反手塞进了沙发缝隙。
有那么点膈应!他把她抱起来,抱进了卧室,丢在床上,扑了过去。
几秒种后,他打开床头灯,坐在床沿,打量着从枕头下摸出来的枪,面露尴尬,欲说无言。
她却咯咯笑了,笑得很Jessica。
司夜叹了口气,宠溺地在她额头亲了亲,“不用这么不安稳。我在。”
她从没做过这样的梦,也从没奢望过这样的场景。但是发生了,切切实实。
司夜丢开枪,捧了她的脸,再一次吻了上去。
Jessica顺着他的力道往下躺倒,“可以把灯关掉么?”
“为什么?”
“我满身伤疤,不好看。”
“没关系,我也有疤痕,一起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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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一个人爱上了阳光,就会奢望每天都有暖阳。
Jessica在第二天中午才缓缓醒来,盯着窗外飘洒的雨,盼着出太阳。脑子空白了一阵才回想起昨夜经历了什么。
她好久好久没睡这么长时间,还睡得这么踏实。
一抬头,她看见一条灰色长睡裙躺在被子上,不由双颊飞红。她曾以为自己一辈子再也接受不了男人,没想到……这个人出现了,还挺好。
开门,走出卧室。厨房里的人影晃动着。
司夜极其不熟练的往锅里放着东西,一转眼看见她,拎着锅铲就跑了过来,在她唇上一吻,又在她眼皮上一吻,“穿件外套,别着凉。”
Jessica忍不住笑了:“你只放了这件。”
司夜又在她额头一吻:“你是恋爱了,又不是生活不能自理。”
恋爱?是的,她恋爱了。跟她恋爱的男人,正在她面前。
“我以为你喜欢我这样穿。”
司夜扣住她腰,眼里所有喜色都遮盖不住:“喜欢!”
“糊了。”
“管它呢!”
“你想让火警来我家?”
“一起过去!”
他把锅铲塞进她手里,抱着人直奔厨房而去。
厨房里,煎糊的鸡蛋仿佛露出嘲讽神色,用尽一切焦糊味嫉妒着一对“连体婴”。他却不厌其烦地又一次吻住了她。
最后,午饭还是Jessica做的。司夜负责吃,以及纠正她如何做出正宗的味道。
吃过饭,Jessica如往常一般从酒柜上拿下半瓶酒,打算喝酒、看天、发呆。
她还没拿酒杯,就被司夜阻止了,“别喝酒,你有我了,不需要它来麻痹自己。”
他环过她腰,抱紧了,“戒了吧。”
“那你戒烟么?”
“戒!”
那天晚上,他们把橱柜里未开的酒搬去给了辛去病,把已经打开的酒带去了发泄屋,然后亲手击碎。
玻璃瓶碎裂的巨响,一声声刺激耳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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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猛然回头,一片漆黑!
窗外有人醉酒,砸碎了酒瓶。
流转最快的是时光,因为它从来都是一去不复返。
梦醒了,她在浑浑噩噩间,走过了两年光阴。古镇的冬,冷得出奇,就算受伤,她依旧只睡了不到4个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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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之后,关于酒店里莫名中毒而亡的男人,和混混头子幺哥被割断脖子的故事,传得神乎其神。
J的伤已经好了些,她又乔装改扮继续游走在小镇的大街小巷,顺便打听了下关于那半山豪宅,以及豪宅里的人的故事。
很令她惊讶,没有人知道。甚至关于那晚响彻半个小镇的枪响,也被解释为鞭炮。至于放炮为什么会传得那么远,没有人深究。
半个月后,“戴黑手套的女人”渐渐被混混们遗忘。二赖子吃过宵夜迈着踉跄的步子往家走,走着走着迷失了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