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堂英眼神中的探究毫不掩饰,“你身体还好?”
精神确实有些不振的锥生一缕不悦挑眉,“要你管。”
蓝堂英实在是不怎么喜欢这个满嘴刀子的锥生一缕,虽然他后来其实知道,那不过是锥生一缕自我保护的手段。和锥生零的冷漠一样,锥生一缕的浑身带刺也不过是保护脆弱内心的盔甲而已。
蓝堂英难得地没有发作,“我的意思是……为什么你还有精神来找锥生零聊天啊。”
锥生一缕的脸色越发不善起来了。
锥生一缕这段时间天天造访,拉着锥生零长聊,他看得出玖兰枢其实是很不爽的。
但是,锥生一缕和玖兰枢两人一直都是看对方不顺眼的,他才不会在乎玖兰枢爽不爽呢。
觉得蓝堂英在替玖兰枢赶人,锥生一缕半闭了眼,“什么意思?”
蓝堂英其实并没有赶人的意思。
由于不感兴趣,关于锥生一缕的消息几乎不会有机会传到蓝堂英耳中。然而就在最近这三个多月里,玖兰枢总是被前来“骚扰”的锥生一缕破坏二人世界。不知道是不是迁怒,玖兰枢总是在蓝堂英辅导玖兰优姬的时候黑着一张脸出现。尽管蓝堂英对玖兰优姬的辅导没有夹杂水分,但玖兰枢这个高瓦数电灯泡的存在感依然强烈。
就在这样的情形下,蓝堂英战战兢兢地吐槽,说锥生一缕太不识相,有那么多空闲时间,还不如找个女朋友去过二人世界。
闻言,玖兰枢一阵沉默以后忽然就笑了。
就在玖兰枢有意无意的提及下,蓝堂英终于得知了锥生一缕是有恋人的,就是那个神奇生命体——堕天使雷米尔。
一个人类和一个堕天使成了恋人,一个普通人类和一个灵魂体生命成了一对。
不知道的话还没什么,一旦知道,理科生对未知事物的强烈好奇心开始作祟。考据狂蓝堂英跑去查了很多关于堕天使的古籍,因此知道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信息。
堕天使多数都是高傲而邪恶的,他们不屑跪拜人类圣灵,因而叛神堕落。但这个描述套在那个看上去一身凛凛威严的雷米尔身上,似乎不怎么准确。
堕天使拥有的实体几乎与人类无异,古籍甚至有堕天使与人类女子诞下后代的记载。不过这锥生一缕是个男的,有没有产生后代的能力似乎都没什么关系。
堕天使在人间活着,多数通过夺取人类生灵的灵魂力量以延续灵魂寿命。而这个方法,十分地限制级……在这个夺取灵魂力量的过程中,多数堕天使都会沾染无法摆脱的欲。那么,这段时间……
满脑子不和谐知识的蓝堂英半眯了眼,上下打量的眼神看得锥生一缕浑身发毛。
神经偶尔大条得像他家女朋友的蓝堂英直接将那些非常私密的事情说了出口:“因为好奇我查了一些古籍,堕天使似乎是……在那方面的渴求和吸血鬼不相伯仲的物种啊。而且堕天使貌似还通过这种方式夺取人类的力量活着的呢,你看起来这么精神不振……你现在不是该回去休息?”
本该是让人脸红的话题,锥生一缕却黑了脸。
蓝堂英说者无心的“关心”,在锥生一缕听者有意耳里成了的“讽刺”,“挑衅”,“阴阳怪气”……
面对这十分“嘴欠”的大型金毛猫,锥生一缕条件反射的刀子嘴随即还击:“有这个闲心来瞎关心别人,你还不如多想一想,将来要怎么侍奉你的那位纯血之君吧。尊贵的玖兰王夫。”
锥生一缕再次成功地用一句话将蓝堂英气得满脸通红,炸毛暴走,“你!你说什么!?”
然而玖兰优姬是纯血之君,现在已经公开执掌元老院的她地位的确相当于女王。“玖兰王夫”其实没毛病。
锥生一缕这时没那个闲心欣赏炸毛猫,他不等对方反击,转身就走。
“喂!!锥生一缕!!你这个……可恶!!!”
蓝堂英怒气无处可发泄,瞪眼看着那个莫名其妙的锥生一缕忽然怒火燎原地走了。
直到那个脾气难以捉摸的讨厌鬼从视线中消失,蓝堂英才一下子想起玖兰枢交给他的一个任务忘了完成。
蓝堂英心中大呼不妙。
玖兰枢让蓝堂英做的,其实只是给天天来找锥生零长谈的锥生一缕转达一句话,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那时候玖兰枢说:
“英,到自由活动的时间,你去告诉锥生一缕,‘机会给你了,好自为之’。”
完全忘了这回事的蓝堂英抱头蹲身,当场自闭。
他完全不明白这个任务到底是什么用意。
可是不管是什么用意,没有完成就是没有完成啊啊啊啊啊啊啊!!!
————
径直回了寝室,浑浑噩噩的锥生一缕走入了浴室。
一言不发地瘫在灌满热水的浴缸里,锥生一缕慢慢出神。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锥生一缕就这么一直泡着,很久很久都没有起来的打算。
直到之前曾有过的一次情况再次出现——
过热的水,过长时间的浸泡。锥生一缕渐渐头脑发晕,身体发软,身躯缓缓下滑,末入了水中。
昏昏沉沉的人似乎什么都在想,又似乎什么都没想,脑子混沌一片。
然后,锥生一缕在那个人的声音中醒来了。
“不要胡思乱想。”
锥生一缕微微睁眼,赤身躺于床铺的少年身上盖着薄被,坐在床边的是那个一言不发地消失了两个多月的人。
锥生一缕知道,雷米尔总会有办法知晓蓝堂英说过的那些话,他也知道他总会有办法知晓他陷入了危险。但那些无关紧要的东西,锥生一缕现在根本不想去计较。
锥生一缕知道自己一直在介意,他曾设想的他和这个人的关系,他以为自己慢慢会接受对方的冷淡疏离,他以为自己可以适应一点一点习惯陪伴,自然而然的那种关系。
结果,锥生一缕发现自己其实不能,他一直知道自己需要的从来不是这样的感情。
然而事实是这个人连长久的陪伴都不曾给予过。
一个月的默默守护里,他隐匿得毫无踪影,别说相处、接触了,他连看也看不见他。
然后就这样过了一个月以后,他消失了。
他去了哪里?
他是反悔了?他要去寻找以前的同伴,破碎那个笼牢,好完成他的自杀吗?
不要胡思乱想?
他凭什么不胡思乱想?
锥生一缕没有接雷米尔的话。
持续的沉默之后,锥生一缕陡然起身,忽然出手揪住了雷米尔的衣襟。
锥生一缕不顾一切地发力转身,混乱的肢体拉扯与碰撞以后,他又一次将雷米尔按到了床铺上。
又将这个人按上了床,锥生一缕发现自己已经是第三次做这样的事情了。之前两次,都以被拒绝告终,锥生一缕顿时觉得有些悲哀。
锥生一缕苦笑,“这两个多月,你去了哪里?”
居高临下的淡紫眼睛里,有着浓重的悲伤。
雷米尔一时过于惊愕,直到锥生一缕发问他才回了神。随即茫然开口:“我去找了以前的同伴。”
锥生一缕心口顿时狠狠一痛,“你……所以,你其实还是想用找个方法推开我吗?你想让你以前的那些同伴杀了你?你……你想反悔?”
不主动观察对方灵魂时雷米尔根本不明白锥生一缕胡思乱想的理由,他只摇了摇头,“不是。”
然而这样的回答根本无法让锥生一缕安心。
他们之间只有口头的承诺。不对,那根本连承诺都算不上吧?
锥生一缕问出了在之前那段时间里他最为在意,却从一直没有机会问出口的问题:“你之前说的方法,你不会死,而且能让我的灵魂不会发生什么……那个什么方法,不需要仪式吗?”
被锥生一缕按在身下的人顿了一下,清冷的声音非常平缓,平缓得让人讨厌。
雷米尔说:“需要。”
锥生一缕定定看着雷米尔,却发现对方这时居然有些视线闪躲。雷米尔这个熟悉的局促疏离的模样,让锥生一缕再次感觉到了曾经被刻意保持距离时的感觉。
锥生一缕皱起了眉,“那为什么你一直没有完成?”
雷米尔顿了一会儿才开口,他的声音依然清冷果断,但他确实有些局促,“那个仪式,我只是觉得可能还会有更好的,间接的完成方式,我去寻找以前的同伴就是因为这个。而且,即使是直接的方法也还需要一些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