锥生零白眼一翻,无奈叹气,“这问题应该我来问你,你为什么忽然要我陪你回去玖兰旧宅?”
玖兰张开眼,微笑温柔地说着,“如果我说只是忽然想到了而已,零信吗?”
锥生零斩钉截铁,“不信。”
听着这回答,玖兰枢低笑,“我也不信。”
见玖兰枢没有再解释的意思,锥生零负气地再次看向了窗外。
大战结束已经三个多月了。
不久前,玖兰优姬以玖兰公主的身份在血族和吸血鬼猎人共同组织的宴会上公开亮相了。
同时宣布的还有两件事。其一,由玖兰家一手协助重新组建的新元老院将由玖兰优姬来主持。其二,玖兰优姬将与蓝堂家族的未来族长蓝堂英成婚。
有着独力击败猎杀纯血种的傀儡猎人的事迹,第一件事得到了全血族甚至吸血鬼猎人的认可,然而第二件事却遭到了血族社会的极力反对。即使玖兰枢已经表明,他找到了通过伴侣誓言验证的另一半了,玖兰公主依然能跟别的纯血家族联姻。世界之大,未沉睡的纯血种少归少,有总是有的。
但玖兰公主以一人之力力排众议,声称新元老院的事尚有商量的余地,唯独她婚姻,没有任何人有资格出言指点。
最终没有人敢再说什么,但这事恐怕还不能草草收场。
清楚知道自己意愿和使命的玖兰优姬,努力地学习着怎样成为一个优秀的纯血之君。
就在在一切都有序地向前发展时,锥生零忽然感觉到了某个变化。
和他的灵魂缠绕了万年的因缘,断了。
那个人,再也不存在了。
必经的悲伤过后,时间依然不可停留地前行。
珍惜眼前,成了对那个人最大的报答。
锥生零不是担心玖兰优姬在他们短暂的离开时发生什么,也不是沉浸于悲伤中不肯解脱,而且这次出行也没有什么称得上危险的。
锥生零担心的是自家弟弟。
相比玖兰优姬,大战后锥生一缕的生活显得平淡无奇。
由于黑主灰阎的坚持,锥生一缕会和锥生零一样继续留在黑主学园,直到他完成高中学业。
锥生一缕有问过锥生零,问他将来有什么打算。
锥生零当时回答,吸血鬼世界的事有玖兰优姬,她身边也有蓝堂英,以及众多部下。这样的情形下,学业完成后锥生零也许会和玖兰枢一起四处游历,替玖兰优姬暗中监督达成和平共治协议的新元老院和新猎人协会。如果到了哪一天玖兰优姬不再需要他们的协助了,他们大概会隐居。
得知自家弟弟和那位陌生的名义上的“长辈”之间终于算是尘埃落定以后,锥生零说不准自己是什么感觉。既有欣慰,也有担忧。
这一段时间以来,在夜间部自由活动的时候,锥生一缕几乎天天往月之寮跑。
弟弟和那个人之间似乎什么进展也没有。
两个多月前,雷米尔的力量波动几乎消失了,锥生零告诉过玖兰枢,雷米尔似乎暂时离开了黑主学园。然后昨晚,雷米尔似乎回来了。
锥生零知道锥生一缕是因为不敢和雷米尔单独相处,所以才天天往月之寮跑的。现在雷米尔回来了,今晚锥生一缕肯定会来月之寮。之前明明说过,要让玖兰枢为曾经对锥生一缕的那些伤害作出补偿的,而今天玖兰枢却在自由活动的时候,在锥生一缕必然到来的时间,踩着点似的把锥生零拐跑了……
……嗯?
锥生零挑眉。
他忽然转头看向了已经再次闭上了眼的玖兰枢。
这时才主动调动气息感应的锥生零终于发现了玖兰枢细微的气息控制,玖兰枢似乎一直在通过化身监视着某处。
然后,就在这时,玖兰枢看到了预想中的什么情形。
然后他十分识相地收了化身。
适逢这时锥生零似乎终于发现了什么,玖兰枢适时地勾起了唇,“之前一直没机会,现在就当作是补偿好了。”
张开了眼,两汪酒红笑看着锥生零,“零,二人世界是很难得的。”
谁给谁的补偿?
谁和谁的二人世界?
该死的一语双关!
锥生零当即脸皮抽搐。
一下的走神,玖兰枢忽然凑近,他暧昧地在锥生零耳边说了一句足够让他不敢想象发生什么的话——
“如果零也有你弟弟那么主动就好了。”
————
晚十点,锥生一缕独自行走在通往月之寮的路。有着特殊许可的锥生一缕例行在晚上夜间部自由活动的时间去找哥哥聊天。
一路上,锥生一缕都在走神。
之前,锥生一缕问了锥生零之后的打算。回答了问题的锥生零当时反问锥生一缕,他却答不出来了。
锥生一缕没有目标,无论短期的还是长远的,都没有。
大战以后,本以为在自己眼前死去的人,那个承载他深埋于心底所有感情的那个人,他匪夷所思地活了下来。当时失而复得的锥生一缕什么都没有考虑,只想抓住他,不再让他推开自己。
锥生一缕不知道自己的将来会是如何,他们的将来会是如何;自己是人类,而对方却是个堕天使。
那时候雷米尔说,他可以让锥生一缕的灵魂不会变成虚无的灵识,但他还是会被笼牢囚禁。
雷米尔说过,以交换灵魂力量的方法可以让锥生一缕的灵魂带上他的痕迹。只要达到同化就可以让锥生一缕灵魂的灵识一直维持下去。
这些锥生一缕全部都听不懂,会变成怎样,他不太在乎。他只知道,如果不想放任那个有时候想法过于理性的人想出其他冷漠的办法,他只管答应就好。
锥生一缕有设想过,假如他们两人之间有什么感情上的新进展,恐怕也不过是温水煮青蛙那般,潜移默化的渐渐互相熟悉罢?
慢慢多一两句交谈,渐渐习惯彼此的陪伴,默默成为长久的相伴,最后成为互相不可分开的一部分。
大概就是这样了吧?
但是,在锥生一缕答应了雷米尔说出的那个方法以后,雷米尔却什么表示都没有了。
没有仪式,没有咒语,什么都没有。
锥生一缕不禁有些怀疑,他说的那个什么交换彼此灵魂力量的方法,难道只要口头答应就算成了?有可能吗?
在大战刚结束的那一个月里,雷米尔似乎因为绯樱闲的契约而继续如同以前,每天隐藏着身影,保护着他。
但就在这一个月以后,雷米尔不见了。
失踪得如同彻底消失。
若不是锥生一缕依然能感觉到纠缠牵扯的被囚禁感,他都要怀疑雷米尔是不是出了意外。
然而这牵扯的感觉没能让锥生一缕安心多少,某种感觉开始萦绕于心头。
那是,又一次被推开的感觉。
直到雷米尔失踪两个多月后的一天深夜,他忽然回来了。
早已入眠的锥生一缕感觉到有人在触碰他的脸。
触感只出现了一下,消失的瞬间锥生一缕从梦中惊醒。
单人寝室里依然只有他一人。
但在又一次独对满室寂寞那一刻,在残忍的寂静围绕之中,浓烈的不安开始笼罩,锥生一缕一整夜地失眠。
说到底,锥生一缕其实并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地方可以吸引对方。
锥生一缕意识到自己似乎有幸成了他的执着,他甚至不惜为此堕落。
然后就是今天了。
走着走着,锥生一缕不知不觉地就到了月之寮。看着眼前华丽的大门,他重重叹了一口气。
然而,就在锥生一缕抬手准备敲门的时候,月之寮的大门自己打开了。
从里面出来的是蓝堂英,他会在这时出现,是因为他提前得到了玖兰枢的指示,前来传话告知锥生一缕:锥生零和玖兰枢外出了。
外出?明天能回来吗?
锥生一缕忽然觉得,那个对别人总是过度保护,对他自己的事情却毫不上心的哥哥,他是不是又忘了什么……
暗暗走神的锥生一缕抬眼之间,忽然看到了一双看着自己看直了的冰蓝眼睛。
一直以来锥生一缕都和蓝堂英不对盘,这个总是和他针锋相对的人这时忽然死死盯着他看。蓝堂英神情古怪的模样盯得锥生一缕浑身不自在。
一整夜的失眠让锥生一缕头痛,此刻更是脸色不善,“你在看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