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有些违心，他那缺了一块的发顶，以及高耸鼻梁上残余的那一根碎发，莫名有些滑稽。
沐央垂下眸子，这一剪刀下去，胸口憋闷那股气瞬间消了大半，手心却仿佛还残余着一两根他的头发，有些痒痒。
她的视线落在那一把黑硬的碎发里，怂倒是不怂，可他若真较真，警察来了，她是不占理的。
他下颚拉伸一下，“你过来。”
沐央眼尾抬了一下，很快又垂下眼去。
她这个神色，嚣张气焰消失得干干净净，让她看起来比刚才多了几分老实相。
钟亦灿推搡她一把，“快去，扯平了啊，一笑泯恩仇听见没？”
沐央喉管应了一声：“嗯。”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玻璃长廊，往别墅大厅走，她的视线始终落在他脚后跟。穿过大厅，他一路往楼上走。幸而那些男人们要么在游戏室，要么在茶室，客厅就那个叫英姐的保姆在忙活。
英姐并未留意到宋漠的头发，只是狐疑看了看沐央。
这个眼神，刚才沐央就见过，她和赵乾在说话的时候，这位大姐就是用这个眼神看她的。
到了三楼，他脚步停在东南角最后一间房，抬手敲了两下，没等来回应就打开了房间门。
宋寅正躺着玩游戏机，看见两人一前一后进来，有些惊奇。
他坐了起来，更惊诧了，“哥，你的头怎么了？”
宋漠没好气，“被狗啃了。”
宋寅眼睛一亮，“狗啃的？姐姐带狗来了么！”
沐央：“……没有。”
宋漠往卫生间走，“你剃头的推子在哪儿？”
“在柜子上头。”
没一会儿，他拿着黑色的电动推剪出来了，把那两颗巧克力往宋寅床上一扔，话音更凉了，“我被狗啃了，你就只问狗，白眼狼。”
宋寅捧着游戏机呆愣在原地。
他走了，沐央亦步亦趋跟随着。
她觉得白眼狼不只是骂宋寅，也是在骂她。
她想，是她下手剪的头，大女子能屈能伸，如果他要她给他修理干净，她不会推卸责任的。
到了二楼，他往宋寅房间一样的方向走，把门一甩，打开灯，也不管她，径直往卫生间去了。
没一会儿，电动推子的声音在卫生间响起。
这一回他关了门，很快，有了细微的水流声。
沐央就站在门口，没有往里迈步，环视了一圈，他的房间和宋寅的同一个朝向，比宋寅的大了一些，没有装吸顶白炽灯，只有几个小的氛围灯，黑白灰色调，加上素色床品，没有什么大的视觉冲击力，床对面那面黑色墙悬挂着一台电视机，连着两个游戏机手柄，地上放着一副很大的抽象画，足有一人高，黑灰带着点姜黄，色彩并不算浓重。
她伸脖子仔细瞧了瞧，像一个男人扭曲的背影，也不知道有什么寓意。
哐。
门打开了，宋漠裹着一条白色浴巾走了出来。
宽肩窄腰寸头，饱满的胸肌和肱二头肌在黑色背景墙里极有冲击力。
只一眼，沐央马上就收回了视线。
他没看她，往黑色电视墙走，伸手碰了一下，也不知道是哪里的开关，一个隐形门打开了。
没多久，宋漠穿着一身米灰色短款家居服走了出来，到了电视机跟前，把电视屏幕当镜子，弓着腰背往里看。
他拿手掸了掸刚推的寸头，扭过脸，拧着一双眉看她，“Tony沐，怎么不进来？”
沐央扶着门框，“……我怕你不方便。”
他挺起腰板来，唇角撇着，要笑不笑的，“方便，你把我头剪坏了，你得进来协商一下怎么赔偿。”
沐央门框上的手慢慢滑落，垂下眼帘看了看她脚上那双姜黄色软底单鞋，“在这里协商吧，我没换拖鞋。”
宋漠一哂，“刚才那么厉害，没问过就敢动手绞我的头，这会儿怎么客气上了？”
安静了两秒，她轻转了下眸，慢吞吞说：“都怪郑书卉。”
作者有话要说：沐央：看我不赖死你！
☆、备注
楼下传来叫嚷声，有人打牌耍赖，被人威胁丢进泳池。
宋漠脖颈跟没劲儿似的歪着，拿眼睇她。
沐央捋了捋耳边的碎发，“她太了解你了，说除了她这个正牌女友，你还到处乱搞，手机里面有ABCDEFG各种女人的代号，反正叫不出名字的你都这么备注，她都见怪不怪了。”
宋漠原地叉腰。
“我觉得你脑子既然不好使，就该谨慎一些，直接备注名字，再记不住，多加一点黄毛斗鸡眼之类的特征，也好过ABCDEFG。”
横竖都往假名媛和骚浪贱身上赖。
他插着腰踱步而来，“是不是真以为我不敢揍你？”
柑橘香扑鼻而来，沐央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颤着眼睫毛又轻声添了一句，“这是为了你好，比如假笑名媛郑书卉之类的。”
宋漠咬嘴点头，砸吧两下，“你说的很对，你教教我，我该怎么备注你，学霸沐央？”
她看着他，抿了抿唇，一本正经的，“最漂亮的学霸——沐央。”
是你骚浪贱配不上的人。
宋漠喉管溢出两声低笑来，拿手往湿硬的黑发一抹，“最漂亮的学霸沐央，行，就听你的。”
沐央视线往一旁飘忽。
他的头型很圆，发际线堪称完美，下颚连接脖颈的线条无比流畅，只是头发太过黑硬，再加上那高而直的鼻梁，寸头一剪，骚浪劲儿倒是不见了，徒增了几分凌厉。
而且刹一看，很似少年时代的他。
宋漠伸出手来，“最漂亮的学霸沐央，给我看看，你是怎么备注我的。”
沐央干净的眼皮子耷拉着，睫毛微颤，“我没有备注。”
他定了定神，“怎么，我不配拥有姓名？”
她掀起眼帘，不答反问：“你看男德教授的课程了吗？”
宋漠微顿了顿，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腿毛，唇角一咧，“教授说在自己房间也不能露？他穿着衣服洗澡？”
“也不单单是这样，你如果想看，或许还能救一救，我也可以把你备注成——”沐央歇了一口气，一双漂亮眉眼端端正正看他，“男德进修宋漠。”
他舌尖抵在双唇之间，点着下巴笑了笑，“我一定看。”
她没有给他一个眼神，含糊“嗯”了一声，“不好意思，我先走了，赔多少钱你发给我，反正……按市场价。”
话音未落她就转了身。
宋漠倚着门框看她的背影。
没有对不起，一声“不好意思”已经是她最大的客气了，反正无论如何，她是不吃一点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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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书卉已经先走了，剩下的海归姐妹帮依然原地坐着，翘首以盼。
刚才那一出修罗场不说百年难遇，也称得上年度之最了，这么鲜甜的瓜谁舍得不吃。
所以当沐央的身影出现的时候，几人眼睛都亮了。
钟亦灿紧张兮兮搂着她，“怎么样，他没怎么着你吧？”
沐央漫不经心的，“没事儿。”
钟亦灿忍不住推她一把，“你说你，好好说话不行，非得动刀子，刚才吓得我胆都破了。”
刘倩讥诮一声，“灿灿你急什么呀，打是亲骂是爱，人家那叫情趣，剪头发算什么，有的人还咬一个口子当纪念呢。”
沐央扯唇笑，“刘倩真是明白人。”
刘倩：“我就是替你不值，吾亨沈总多好啊，干嘛非要给宋漠这种人收集字母。”
钟亦灿火了，“刘倩，你听不出来吗，是宋漠勾搭她，她还烦呢！”
刘倩不屑，“我还没见过一个巴掌拍得响的。”
小狄：“ABCDEFG，为什么漠哥单单把MY B纹在身上，至少说明这个B对他来说意义非凡啊，沐央姐不会是漠哥初恋吧？”
沐央顿了下，“并不是。”
刘倩呵呵呵笑，“小狄，都这么大了，拜托你丢掉你的少女心好么，宋漠就一个花花公子，他要是想追你，也会把你的电话备注成MY B的啦，都不知道他手机里换了多少个MY B了。”
钟亦灿瞪着大眼睛，“你见过？不会也换过你的吧？”
沐央听烦了，拉钟亦灿的胳膊，“走，回家。”
两人往茶室走，就算不和主人家说一声，于情于理，沐央都要和沈知衡打个招呼再走。
正巧宋漠掏着兜从楼上晃悠下来，沐央低着头当看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