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琅受了重击,心里十分不好受,还是不死心道,“可,可夫妻日子长远着呢,就算开头顺,往后也不一定。不能把话说得那么绝对嘛。”
“这位娘子哦,”在得知琳琅成亲之后,张婆也变了称呼,“我瞧你是成亲没多久吧,我见过的夫妻多了,如你所说,开头顺的后面不一定,可要是开头不顺的,往后也顺不到哪儿去!”
琳琅眉头皱得更深,这时惊洛过来了,问她见到长宁没有。
琳琅摇头,“没瞧见她出来呀。”
“这丫头,越发会躲了。”惊洛又四处看看,“我去寻她。”
那喜婆瞧着琳琅一脸愁容,窃以为自己猜准了,于是拉过她的手,声音恳切道,“娘子这般人物,若要和离再找个称心的郎君,定是不难的。要是想通了,只管来找张婆婆。”
前院里摆着几桌宴席,热闹非凡,惊洛猜测长宁会不会先偷偷入席吃东西去了,于是离那喧哗越来越近,以新郎官为中心,大家都在吵着给他敬酒,这个新郎也是实在,一句不推,递来便喝。
惊洛抿嘴笑看了一会,又在席座上看了一圈,没瞧见青色衣裳的丫头,这人不算多,可大都离席不在座位上,很好辨认。
离她最近的一桌,只坐着几个穿布衣的孩童,其中一个小圆脸搂着瓷碗,里面放着一小锭银子,其他几个好奇问道,“你从哪里得来的?”
小圆脸把碗放下,又当宝贝似的圈在手肘内,炫耀似的开头,“一个姐姐想吃炸馒头,身上却没有钱,她要用玉坠来换,是尚之哥哥拦下她,用银子跟我买了。”
旁边的伙伴更是满心羡慕,“你真有运气,馒头不是你买的,还白得了这银钱。”
惊洛知道穆尚之是谁,但她还尚未得知他与长宁的关系。她只是感觉那孩子口中的女子很像长宁,于是她走过去,向他们询问穆尚之在何处。
当她寻到后院,看到那池塘边槐树下的一对人影时,无需任何人来告知她,一切再明了不过。
这后院还没整理好,落了一地的秋叶,池塘的水清澈见底,但周围却杂草丛生,大槐树也茂密得过分。
两人依偎着树干,青衫女子手里捧着纸包低头吃着东西,没一会儿又递给她旁边那男子,他摇头拒绝,却还是拗不过她,就着她递过来的吃了一口,她立马笑眼弯弯。
若是到这里,只到这里,公主和外臣虽有逾越,但尚可用友谊掩盖,惊洛尚可心安理得的退下。
可他们并不知足这种亲密,一切发生得那么快,她突然凑过来在他脸颊处吻了一下,接着埋首膝间,像做错事的孩子,不肯面对。
那男子的表情大概和惊洛一般惊讶,他愣了一会,又偏头说着什么,似乎在叫她抬起头来,她红着脸露面时,正欲解释,他却将唇送了上去。
他们如两个笨拙的孩子,姿态僵硬,冲破禁忌带来的紧张,让他们都忘记该用双手揽住对方。只有双唇颤栗相碰,一下又一下,不知餍足。槐树叶打着圈儿落下,落下两人的发间,他们浑然不觉,这场美梦轻易便可戳破,他们却固执的不愿醒来。
惊洛别过身,她双手冰凉,足间麻木,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她无需上前,只要在这里唤一声长宁的名字,那两人定会像受惊的鸟儿一样分开,她能想象他们手足无措脸颊通红的表情,长宁定会把这个秘密告诉她,她是她的朋友,她信任她,信任她会守住这个秘密,直到——
直到哪一天呢?直到玄帝大发慈悲把自己的珍宝赐婚给穆尚之吗?这位小小的大理寺寺正,父母双亡,在朝中毫无根基。玄帝会说,既然你们互有情谊,朕就成全了你们。皇后也会如慈母一般,欣慰激动的看着自己的女儿出嫁,嫁给自己喜欢的人。
不不不,那简直是天方夜谭。一个公主的价值远远不止于此,她身份贵重,自然会有一桩同样贵重的婚事来匹配,背后无数利益缠绕交织,却是一对人人称道的天作之合。至于那是不是她想要的,并没有那么重要。
她没得选。
惊洛不愿意和她一起守住这个无望的秘密,她一直以为长宁聪明,通晓宫内的生存法则,明白其中的代价,而说到底,爱情又算得了什么,怎么值得拿这些来交换。
长宁,她不怕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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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弥补
预备回去时,琳琅才见到穆尚之,瞧他春风拂面,状态极佳,还以为他多喝了几杯喜酒,便揶揄道,“大哥,等到你自个成亲时,气色定比现在还好。”
说到这个,她又四处看看,轻声问,“你瞧见长宁了吗?”
穆尚之侧过头,有些掩饰的开口,“你怎么敢把公主也带出来?”
琳琅还在四处张望着,“她也想凑热闹嘛,跑哪里去了?哎,她若是见到你,肯定高兴死了。”
回去的马车里,琳琅看着长宁也是一脸意犹未尽的样子,轻声嗔怪道,“就这么好玩啊,惊洛到处找你呢,太不让人省心了。”
长宁的脸色瞬间变了,竭力隐藏眼中的惊慌,转向惊洛,“是,是吗,惊洛,你去哪里找我了?”
新院那么小,被发现也是极有可能的。
原来她还是会怕。惊洛轻轻打了个哈欠,装作有些疲累的样子,“唔,我去前院看了一圈,席座上没有你人,我想着公主这么聪明,肯定不会迷路,便自己先去吃酒席了。哎可别说,这民间喜宴上的食物都还蛮好吃的,我最爱其中一道酥肉。”
长宁悄悄松了一口气。
琳琅浑然不觉长宁变化,只轻笑,“那当然了,是从我们穆府借来的厨子嘛。”
回去之后,琳琅反复思量那张婆说的话,她知道其中的可信度很低,但好的话也许很快就忘记,但不吉利不详的话总是像根鱼刺卡在嗓子里,让人不得不在意。
琳琅平日的性格大大咧咧,有事不往心里搁,可当她一旦在意一个人,连细枝末节都不会放过,何况这种实在不吉利的隐射。她下决心要弥补。
承翊不知,这次如珠的喜宴,又触碰了他家夫人哪根脆弱的神经,她接连几日将自己关在屋内,不准任何人进去,连他来了,也是慌慌张张。不许他看,不准他问。
好在这次没有让他等太久,一日夜归,似玉守在他门前,特意禀告,小姐请王爷进去。
这个侍女还是换不了称呼,不过随她去了,承翊实在好奇琳琅在做些什么。
等他如往前一样踏入她的闺房,脚步却生生的逼住了——只瞧床榻上的人端坐静待,头上盖着红色的喜帕。
琳琅等了好久还没听见他的脚步声,忍不住出声唤道,“王爷?”
承翊反应过来,答应一声,缓缓走过去,刚要伸手去揭,又听她温柔的命令,“不行,用喜秤。”
他一切照办,轻轻挑起这块不太寻常的盖头,看到她笑颜如花的脸庞,并不是新婚那日艳丽的新娘妆,但那双美丽的眼睛里有他,就胜过这世上好景万千。
接着,他们饮合欢酒,还依了民间的习俗结发,承翊明白,她这是要将以前没做的仪式全都给补上。
琳琅问他,“好不好看?”
他眼目盯着她不动,颌首,“自然,是最美的。”
“不是啦,我是问你这个。”琳琅将揭下的喜帕递给他,“我亲自绣的,好不好看?”
承翊哑然失笑,这几日她竟然都在绣这个什物。
要用客观的眼神去评,这实在是无法入眼的。那一团金色的线糊成一团,看不出到底为何物,萧承翊还在细细分辨着,琳琅煞有其事的开口道,“这是并蒂莲,寓意极好的。”
哦,原来绣的是花。
承翊笑着点头,“很好。这是要送给我?”
“嗯,王爷可要好好收着哦。我们都没有什么信物。”她忽地叹了声气。
承翊握住她的手,柔声宽慰,“我们有的是以后。”想了想又道,“也是有的,你绣的荷包,还有那块绝世美玉。”
琳琅吃吃笑起来,“是了,王爷的玉还在不在?”
承翊刚巧带在身上,取下递给她,琳琅拿出自己的的半块,拼凑在一处,玉质柔和,似乎还带着他们各自的体温,琳琅忽而想到什么,把自己的那块递给他,“我们换着戴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