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上不算干净,可手里却还拿着一块帕子,细细的擦着块木牌,嘴里不停的哼唱:“……我只得不走大路走山梁。”
她完全没发现屋里进来了人,只是笑着唤那木牌:“定阳,定阳。”
谢清鼻子一酸,心口像是被人狠狠打了一拳,疼的她倒退两步,不敢再看。
“清崽,我查出来为什么了!”老七突然兴奋的蹦出来,“有几个世界和你还有牵扯,主系统说你得负责售后,所以又把你踹回来了。”
他的嘴叭叭的说个不停:“这主系统也忒不靠谱了,这才记起来把原身的记忆传给我,不过好在这样的世界不多,完事儿了就能退休了清崽!”
他突然顿了顿:“清崽,谁惹你了,你表情怎么,这么吓人?”
谢清并不说话,只是信手扯了殿上暗红的布帘裹在身上,挡住自己的显眼的亮白衣服,出了门,冲上屋檐。
那一夜,皇帝住的兴庆宫突然起了大火,烧的门槛房梁面目全非,皇帝侥幸逃了出来,大火烧焦了他的里衣,漏出他大半个白花花的屁股。
太监宫女们都说那夜在房檐上看见了个红色的鬼影,月庆宫守门的人也说见着了个妙龄女鬼。
“所以大家都传,是定阳的鬼魂不甘心,出来作乱了!”小丫鬟一脸严肃,煞有介事的说道。
“什么女鬼,要是长公主的鬼魂真的不甘心,还用着等着等这八年?”说话的是谢家四小姐谢淳,就是之前拿杯子摔破谢清额头的小姑娘。
昨晚谢清气的烧了兴庆宫之后,本想回月庆宫找无双,没成想在墙角碰见了她,她见了谢清先是气恼,嘟嘟囔囔的骂了两句,又怕谢清乱溜达,被火烧成焦炭,只好把人拽了回来。
“还有你,”谢淳气恼的瞪谢清,“不知道是疯子还是傻子,只会瞎溜达,月庆宫转过去就是陶然宫,你难道不知道每年这个时候,除了庄将军和皇帝,任何一个敢迈进陶然宫的人都会被皇帝杀了吗!”
丫鬟咯咯的笑:“四小姐,她又疯又傻的,知道什么。”
“死也不找个清净地方死,免得拖累我们谢家,”谢淳气呼呼的嘟囔,骂了一阵,却又双眼放光的犯起花痴来,“要我说,那位红衣女子一定是个帅气的女侠。”
丫鬟道:“何以见得?”
“皇帝昏庸无道,还在长公主忌日花天酒地,她肯定是看不过眼,才出手教训,”谢淳捂住心口,“真是太帅气了,要是能说上一句话,不,哪怕只是见上一面,我也此生无憾了。”
丫鬟吓的脸色煞白:“小姐慎言。”
谢淳混不在意:“骂皇帝的人多了去了,他能有几个耳朵?”
丫鬟支吾了半天,又道:“小姐,今天您可以去庄将军那儿去了,要不要去梳妆打扮?”
“去了也没用,选人选了大半年了,京里的女子从上到下他都看了一遍,也没个看上眼的,我寻思着,他是对长公主念念不忘。”
丫鬟急的都想上去堵她的嘴。
“不过他这也正常,我从前见过长公主白衣银剑纵马长街的样子,的确是让人一见倾心,”谢淳顿了顿,站起身来,“算了,你还是快替我去准备衣裙,我要去庄将军那里。”
丫鬟连忙应了一声,如蒙大赦一般逃了出去。
谢清先前一直在想白无双的事情,此时听见谢淳要去庄安那里,忍不住开口道:“等一下。”
谢淳扭过头,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你会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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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清一愣,立刻装傻:“那位女侠给了我一颗药丸,说是能治我的病。”
谢淳睁大眼睛,不知道脑补了多少腥风血雨,又把红衣女子想成了多仁慈的菩萨,表情变换的极为丰富,半晌,才冲谢清冷声道:“也不知道你这傻子哪来的好运气。”
顿了顿,又瞥她:“你现在脑子清醒了?”
谢清装傻,冲着她笑。
谢淳哼声:“看来还是傻。”
“行了,”谢淳转身要走,“快走吧,待会儿可要挤不进去了。”
丫鬟应了一声,跟在后面,又突然站住,支吾道:“小姐……”
“怎么了!”谢淳不耐烦的呵斥。
扭头一看,却发现谢清亦步亦趋的跟在她身后。
“跟着我做什么!”
“看小将军。”
“庄将军也是你能见的,金铃,拦住她。”
名为金铃的丫鬟应了一声,伸手去拦人,只可惜谢清窜得快、跳得高,累得金铃气喘吁吁,也没逮到人。
谢淳气的跺脚:“没用的家伙!抓个人都抓不住!家丁呢?叫家丁来!”
金铃怯生生道:“小姐,你忘记你上次叫家丁打人,结果被老爷关了三周禁闭吗?”
谢淳一愣,继而气的七窍生烟,指着谢清怒道:“那你就跟着!看你进了将军府还有没有命回来!”
谢清悠然的跟在她的身后,不止要有命回来,还要搞点事情。
她要把白无双接出宫来,不是偷着掖着瞒天过海,而是要让谢佑堂这个小混蛋心知肚明,又不得不把人放出来。
到了将军府,谢清吓了一大跳,这不像是将军府,倒像是女子专供的集市,人乌泱泱的一片,要不是柳绿的袖子,要不是桃红的衣裳,脂粉味儿大的能熏死过路的鸟。
谢清艰难的从人缝中挤进门去,只感觉自己好像成了一块薄饼。
庄安坐着不远处的湖心亭中,各色女子排成长龙顺着小桥走过去,在他面前说上两句话,又不情不愿的往前走。
谢清一抬眼,正巧看见谢家三小姐谢雪初走过去,她先是一不小心扑倒杯子,半个身子都湿透,又惊呼一声,犹抱琵琶般捂住自己胸口,可怜道:“将军,我衣服湿透了,能借您府中房间换件衣裳吗?”
后面的女子嗤笑一声:“都什么朝代了,还玩这种老掉牙的把戏,白痴。”
谢雪初不敢置信道:“姐姐,你怎么能出口伤人?”
顿了顿,她又泪光闪闪的抬起脸:“我真佩服姐姐这样的人,可以随便由着自己的性子误解别人,一看便知道是有人疼惯了的,不像我,总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守在家里……”
说罢,她眼波流转,微微偏侧过头的角度恰好可以让将军看见她白嫩的脖颈:“只为了守身如玉,等将军……”
啊呀,大戏。
谢清有心要看,又牵挂着白无双,只好暂时放弃,盘算着等接了白无双出来,治好她的病,再一起来看热闹。
躲过人群,谢清轻车熟路的钻进了庄安的书房,庄安好歹也是将军,虽然现在不上战场,但许多军务要事还得经过他的手,谢清要是想找门路接白无双出来,翻翻书架就成了。
书房上着锁,谢清轻松撬开,推门进去。
书房还是那个书房,不大不小,两侧书架密密麻麻摆满了书,中间一张木桌,公文垒的比人高。
谢清顺着书架一路摸过去,突然看见一本红色外皮的诗经,两个字龙飞凤舞,一看就是她的笔迹,她正疑惑,伸手一拽,却突然听见喀拉拉的一阵响,书房内侧的书架突然翻转,带着她整个人都滚了进去。
一个跟头翻了个倒栽葱,谢清好不容易直起身,却发现里面的样子奇怪的很,地上画满了红色的符,堆了些旧衣服旧首饰,字画或是毛笔脸盆,谢清犹豫着凑过去,却突然发现,那字画是自个儿画的。
不仅如此,首饰衣服、毛笔脸盆,也都带个长公主的戳。
正提溜着一件旧衣服仔细翻看,身后却猛的传来书架再次翻转的声音。
谢清扭过头,发现庄安坐在那里,脸上是难以抑制的欣喜。
但看清了她的脸后,小将军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你是怎么找进来的,”庄安冷声呵斥,“放下你手里的东西。”
谢清挑眉,我自个儿的衣服,凭什么要放?倒不知这小将军爱好也怪变态,怎么喜欢收集她用过的东西。
“小将军,”她忍不住调笑,“这可是女人的衣服,小将军的书房密室里,怎么藏了女人的衣服?”
庄安嘴唇紧抿,右手提剑,左手按轮,他身手厉害的很,可惜只能困于这一方小小的木椅之上。
谢清看的心软,也不跑,只随手拔了柄剑,站在他身前和他过招。
两剑相击,绽出火星来,庄安的剑是她教的,自然不会差,再加上谢清手里的剑太久没用,又锈又钝,庄安一用力,便在上面斩了条裂缝,两人收势不住,眼见剑身就要拦腰断开,电光火石,庄安竟伸手攥住了剑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