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说杀不光,朕就偏要让你知道,”谢佑堂从身边的禁卫手里夺了一柄剑,“就先拿将军开刀吧!”
那利剑闪着寒芒,抵住庄安的心口时,他却突然停了下来。
“哎呀呀,朕都忘记了,”谢佑堂拍着脑袋,扭过头,眼底尽是病态的快意,“这儿还有先生呢。”
……
所以就是这么个情况,谢清右手被谢佑堂死死箍住,眼前两个小太监各拿着火铳和利剑。
“长姐还记得我说的话吗?”谢佑堂从背后抱着她,右手捏着她的右手,强硬的在两只武器中来回的晃。
“庄安要杀你,”谢佑堂在她耳边低声道,“我给长姐报仇的机会。”
“用剑,或是火铳,”谢佑堂恶意满满的笑,“杀了他,抠出他的心脏,看看是红的还是黑的。”
谢清像是受了他的蛊惑,右手抖的厉害,慢慢的,她从小太监的手里拾起那把枪,颤抖的,指向庄安的心口。
“殿下,”庄安只是放松的坐在轮椅上,脸上带笑,“臣的命是殿下给的,殿下若是想要,随时都可以拿去。”
谢清手抖的厉害,嘴里止不住的喘着,然而她像是恨的厉害,眼睛直直的盯着庄安,左手猛的掐住右手的手腕,好让它能安静下来。
谢佑堂无声又疯狂的大笑,他松开手,朝后退了一步,似乎是想要谢清自己开下这快意的一枪。
然而当他的胸膛离开谢清后背的那一刻,谢清却突然调转身子,咧嘴一笑。
他立刻意识到不对,猛的伸手去抓,却看见谢清把枪高高的举起,朝天上放了一枪。
“啪!”
林中惊起一片飞鸟。
“谢乔!”此刻他也忘记了伪装,面目狰狞,头上青筋暴出,“你耍我!”
谢清转着枪笑:“是你先想耍我的。”
“我问你,”谢清挑眉道,“我要是信了你的鬼话,杀了小将军,你又待如何?”
“我太了解你了,你会把事实告诉我,再把尸体挂在我眼前,眼看着把我逼疯,”谢清又想起白无双,恨的咬牙,“你就是个疯子。”
谢佑堂阴郁的笑笑:“疯了更听话。”
“死了才更听话。”谢清冷冷的看他。
“没错,所以我把你杀了,”谢佑堂嗤笑一声,“没想到你这么不乖,死了都能再活过来。”
“我是看不过眼,”谢清恶狠狠的道,“我看不过你这样欺辱小将军,逼疯白无双,所以我才从地府爬出来,要把你一齐拖下去!”
“拖下去,好啊,”谢佑堂笑了笑,又突然抬眼,像是盯着猎物一样紧盯着谢清,“长姐,你告诉我,昨日的时候,你难道就没有一点点相信我,没有一点点怀疑庄安吗?”
“没有。”谢清笃定道。
谢佑堂不敢置信道:“你就那么相信那个出身卑贱的小子?”
“与其说是信他,不如说是不信你,”谢清眉眼弯弯,“你这狗东西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
“好,好!”谢佑堂惨笑道,“那我就杀了他,之后再杀你!”
他扬起手,禁军的枪口齐齐指向手无寸铁的庄安,他又是一声令下,众人一齐开枪。
枪声响彻天际,然而庄安却安然无恙。
从那黑漆漆的枪口里打出来的,只有各色各样靓丽的彩带。
谢清默默缩回把系统调成青少年模式的手。
谢佑堂气的拔出剑来,还未靠近庄安,一柄短匕首便抵住了他的后腰。
“陛下,”赵一低声道,“刀剑无眼,还请您当心。”
身穿黑甲的奇兵从小路冲出,压制了禁军,将众人团团围起来。
吴六抬头看了一眼谢清,又和二三四五一同跪下,冲庄安道:“将军。”
其实庄安准备的比谢佑堂早的多,皇帝还在一门心思的磨剑造枪的时候,庄安的铡刀,就已经高高的悬在皇帝脖子上了。
这事儿谢清也知道,只不过皇帝心眼儿多,临时换了地方,谢清才空放一枪,发个信号。
狗皇帝被擒,虽然是谋反,但也是个不错的结局,谢清哼着小曲儿,顺手救了淌了一地血的忠臣。
她刚想去抱抱小将军,老七催命的声音却响了起来。
“清崽,是时候了。”
21
谢清的心脏猛的一颤。
老七问她:“走吗?”
“走。”谢清闭上眼。
她想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她想痛揍谢佑堂一顿,想要亲亲小将军,想要撒娇耍赖扯着白无双求她原谅。
她甚至都没有给谢雪初立一块碑,上两柱香。
可她不能留下,留下了,就只能死在这儿了。
她不甘心。
主系统给她选择的机会,而每一次,她都选择往前走。
庄安看着她,突然发现了什么:“你要走了吗?”
谢清鼻子酸酸的,她不敢开口,生怕一开口就哭出来,只能不住的点头。
“可,可你为什么要走?”庄安慌乱的道,“我为你铺好了路,你可以用定阳的身份,若是不想,用谢清的身份活下去也一样,我,我会好好的对你的,我把什么都给你……”
他说到最后,忍不住流下泪来:“我还没来得及娶你,你怎么又要走了……”
谢清漏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想要伸手拍拍他的头,却发现自己的手已经透明,碰不到东西了。
“传送三分钟倒计时。”
谢佑堂听见声音,猛的扭过头来,他看见痛哭流涕的庄安,止不住的快意的笑,然而在他看见谢清几近透明的手时,他又一下子慌了神。
“长姐?”他离得远远的喊,两个兵都拽不住。
“长姐!”他猛的甩开两人,连滚带爬的撵过去,想要握住谢清的手,却捏了个空。
“长姐,你看看我……”他慌乱道,“你怎么了,你要回去了吗?你带我一起,带我一起好不好?”
谢清艰难的从肺里呼出一口气:“滚蛋,离我远一点儿。”
“我不!”谢佑堂又神经质的笑,“死了也好,死了也好!等我也死了,就又能见到长姐了!”
谢清只是看着他:“不会的。”
又不是一处的人,“死了也见不到的。”
“凭什么?”谢佑堂急促道,“长姐都忘了吗?我是那么喜欢长姐,长姐也那么喜欢我……”
“从前长姐刚把我带出来的时候,人人都欺辱我,只有长姐,只有长姐肯保护我,肯挡在我面前,我也全心全意的喜欢长姐,肯把一切都献给长姐。”
谢清看着他,他说的没错,从前的谢佑堂是真的肯把一切都献给她,去宴席上遇见了好吃的点心都要仔细包好,捂在袖子里留给她。
听见她受伤了的消息,能连夜骑马不要命的穿过战火连天的边疆,为她送一瓶药来。
在碰见暗杀的时候,能义无反顾的扑身上前,为定阳挡下致命的刀子和箭。
谢佑堂把命给过她,不只一次。
“既然如此,”谢清看着他,“又为什么要杀我?”
谢佑堂愣了半天,张着嘴,什么也没能说出来。
不是从没爱过,只是人长大了,就会明白,有些事,比命重要的多。
谢清叹息一声,最后摸了摸庄安的侧脸,便化做一阵白光,消失的无影无踪。
三天后,谢国的皇帝死在他自己的寝宫里。
没人杀他,他自己喝了毒酒,寝宫里那副常挂的大画被他扯了下来,被子一样盖在他身上。
就像是定阳,他的长姐,最后抱了抱他……
在他闭上眼的前一刻,宫里下了场大雪,地上盖了厚厚一层。
定阳死的那天也是这样,他把酒赐出去便后悔了,身边没有太监,他便裹着件单衣,深一脚浅一脚的赶去要酒。
雪厚极了,靴子踩在上面,发出嘎吱嘎吱的脆响。
入目的一切,都是白的。
他迟了两步,小将军手上脸上都是血,抱着他的长姐哭的像是要撅过去。
他顿在门口,不敢进去。
雪花在他身上落了薄薄一层,他伸手去擦,脸上的泪却还是温热的。
悬在他头上的利剑没有了,靠在他身后的大山也消失了。
谢佑堂不觉得快意,只觉得心底的某一处,像是塞满了雪,又冰又凉,空落落的。
也好,他呆呆的想,这样,你就哪里也去不了了,你只能呆在宫里,陪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