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冰心在玉壶+番外(18)

”孩子能不让你操心就是走大运了,哪能管得了那么多。你瞧我们家玉志,天天在外头野,成绩就是个不上不下,我也没有太多要求了,今后能自己养活自己就不错了。”叶芝道。

“这天赋也是分优劣的,你们家玉志的天赋是差了点。”舒予苏慵懒地说,“不过女孩子也没有关系,嫁得好比较重要。”

话不投机半句多,叶芝只好陪笑地点点头。

饭吃到尾声,白学文说明来意,请邬抗出山负责局机关的另一个重大项目——化龙溪新大桥。

“一来我要集中精力搞温泉项目,二来是感谢师兄这么多年的照顾。我记得我刚进大学的时候,是师兄帮我挑的担子,带我去的宿舍,把自己的饭票分给我的;还有,这一次我能拿到温泉项目,也是师兄帮了大忙。所以,我已经在黄局长面前力荐师兄,还请师兄不要推辞。”

邬抗被他这么一说,颇显得不好意思。

“我怕自己搞不好这么重要的项目。”

“你知道承建方是谁吗?”白学文地附在邬抗的耳朵上说着。

“这么大的来头。”邬抗听完颇为惊讶。

“是他侄儿的公司,我们局机关是政府指派的工程监理机构。所以,师兄接了这个项目也不用负责承建,只需要做好监理就可以了,无需有压力。”白学文话锋一转,把酒杯斟满,意味深长道,“师兄,你知道把这个项目做好了意味着什么吗?”

“有了负责大项目的经验了,以后更好接项目。”邬抗坦言。

“师兄谦虚了。”白学文端起官腔,“做好了这个项目,以后源源不断的何止是项目,嫂子的工作、师兄的前程、小玉的未来……什么都有、统统都有!”

“那我一定好好干!”邬抗喜不自胜,举起酒杯,一饮到底。

二人又是一番畅叙,饭毕,均醉得不轻。

舒予苏好不容易安顿好白学文,看着邬抗左摇右晃,叶芝弱质纤纤,皱眉。

“没事,我能把他扶回去的。”叶芝不愿与舒予苏多待。

“那行,你们注意哈,我就不送了。”舒予苏开门送客,颇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

白冰晖从楼梯下跑上来,看见叶芝扒拉着邬抗,而邬抗像条脱水的泥鳅在地上乱摇乱摆,便将书包塞给舒予苏,扛起邬抗:“我送送他们。”

“那怎么行,小冰,那怎么行?”叶芝喘了一口气,连声拒绝。

白冰晖的个头已经略超邬抗,但他身形瘦长,扛着中年男人还是颇为吃力。

“你回来,我去叫人。”舒予苏不同意儿子承担这份不属于他的重量。

“没关系,我扛得动。”白冰晖甩开妈妈们,将邬抗架往楼下。

舒予苏在后头颇为着急,朝白冰晖喊道:“早点回来。”

那晚的明月像低垂的灯笼,照亮前往“下院”的路。

“小冰,到这里就好,别送了,快回去,舒主任该等急了。”叶芝再次意图抢过邬抗,但还是失败了。

白冰晖忽然意识到,叶芝在他面前总是那么谦卑。以前,他心安理得地接受地位落差带来的优越感,以为可以用“这是叶姨的客气”来维护自己的沉默;后来才发现,这种不拒绝的默许伤害了站在一旁看着的邬玉志。叶芝的卑微是不得的低头,而白冰晖的默许更是一种讽刺。白冰晖咬咬牙,他扛不动也得扛。如果叶芝非得卑微,那么,他就得拿出真正高贵的样子,做一个高贵的人应该做的事情。

“快去烧热水。”白冰晖对邬家门后的邬玉志命令,仿佛他是这个家的主人。

邬玉志什么都来不及问,赶紧按照白冰晖的跑进厨房。叶芝这才将邬抗接过来,安置在床上。白冰晖走进厨房,看见邬玉志正费力地从水槽里提灌得满满的烧水壶,顺手帮她拎上来。邬玉志只觉手中一轻,抬头望去,正撞上白冰晖的下巴。烧水壶哐当一声又掉进了水槽,倒去了大半的水。白冰晖故作轻松地拧开水龙头,哗啦啦的声音充斥在他们之间,掩盖了不少的尴尬的沉默。水满了、溢出来,邬玉志提醒他,他匆忙提水壶,却不晓得要去哪里烧水。

一团乱麻,他们都笑了。

“喂!”邬玉志突然反应过来,“谢谢你。”

白冰晖笑了,他的高鼻梁打了皱,像有一条小河流过,他清澈的脸庞是温润的河床,深沉的眼眸是溪底的卵石。邬玉志醉了,醉倒在白冰晖给予她的自由和宽容里。

“小玉:

对不起。

我明白那天你为什么生气了。你看到那位阿姨就想到了你的妈妈。你看见那位阿姨对我恭敬谦卑,就想到了叶姨曾经在我家帮忙的日子。的确,那位阿姨到我家的目的是为了让我爸妈帮她解决一些困难,或许这与叶姨当初来的目的是一样的。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目的,这没什么可耻的。只要这个人的目的不伤风败俗、不触犯法律,我想就不应该去批评怀有这样目的的人。我们要看的是,这些人为了达到自己目的究竟用了什么样的手段。如果这个人使用了卑劣的手段,那么他就是卑劣的人;如果这个人使用了肮脏的手段,那么他就是肮脏的人。叶姨在我家的这些年,我除了知道她想谋得一份工作之外,我更加清楚她是在真真实实地关怀我、爱护我、疼惜我。

我跟你说对不起,是因为我分走了本该完完全全属于你的母爱,却从来没有理解过你的苦恼。你看着你妈妈“受苦受难”,却无能为力;我看着你们“受苦受难”,却无动于衷。我不是故意的,但却伤害了你。请你原谅我的傲慢和冷漠。

以前,老师总是说我没办法完全表达贝多芬的音乐,他不是指我的技巧,而是指我的领悟力,对生活的领悟力。老师曾跟我说,你不要以为贝多芬的曲子叫《月光奏鸣曲》,就以为这是一首抒□□漫情怀的歌曲,这个名字不是贝多芬起的,这首歌曲的原名是《升c小调第十四钢琴奏鸣曲》,商人为了好卖才弄上一个风花雪月的名字,实际上,你看它的第二章,很多音符不匹配,音调也别扭,稍有乐理知识的人就不会这样谱曲。贝多芬将他的生活经历中的痛苦和矛盾融入这首曲子里。你不能忽视这些刺耳的声音,正是因为它们才显得主旋律温柔动听。

昨天的一切都会过去的,迎接我们的必将是美好的明天。

白冰晖

2002年10月”

这封信已经泛黄发脆,邬玉志必须得一次比一次更小心翼翼地打开。信上的字迹有不少模糊了,即使它们避开了水迹和油渍的晕染,也躲不开指尖的摩挲。白冰晖曾给她描绘了一个美好的未来,一个现在也没有到过的未来。当初,邬抗风风光光上任,叶芝和邬玉志都以为明天会更好,当时她们是相信的。

邬白两家进入“蜜月期”。但邬玉志觉得,她之所以会和白冰晖恢复“邦交”,并不是因为邬白两家关系缓和了,而是因为白冰晖的那封信打动了她。她在心里看见了一个善良、宽容、智慧的人——一个真正高尚的人。她恋慕信里的白冰晖比现实中的他更甚,信里那个神圣的人将她救赎。

彼时,邬玉志上初三,学业渐重,退出了篮球队。白冰晖开始了紧张的高三,目标是音乐学院。他们总是在局机关长坡的1/2处的那棵梧桐树下碰面,长长的影子落在枯燥的梧桐落叶上,好像一架纸飞机,低低地擦过对方的心空。他问她,以后想做什么呀?她总是说,没想好。一辈子那么长、那么宽,做什么才好呢?那你为什么选择钢琴啊,这么多年都弹钢琴难道不无聊吗?他笑着说,不会啊,我弹钢琴的时候心情舒畅,如果有人听到我的钢琴声,他也会和我有一样的感受吧。会的,将来会有更多的人来听你的琴声。

邬玉志背起书包跑到白冰晖身边,头顶到了他的肩膀。十四岁的姑娘发育了,横着长的趋势比较明显,她小时候像一粒小蝌蚪,现在有些微胖,跟在白冰晖站在一起,好像是王子带着他的“充气城堡”。

“你瞧,那里。”邬玉志指着远处,高耸的北方水塔,像一卷仍然未被寄出的书信,孤单地等在那里,一个童年的美梦、年少的绮梦。

“看看去。”白冰晖拉着邬玉志去冒险,芦苇擦着他们的脸颊,好痒好痒,邬玉志甩头,白冰晖哈哈笑。他们完全偏离了往日的轨道,依偎在大山深处,这里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境,也是只羡鸳鸯不羡仙的至乐之处,他们的步子来来回回蹉跎,快乐的道路又那么长那么长,怎么也走不到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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