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如此,这张炭条人像还是让孙山大开眼界,啧啧称奇。
可是为了看清这幅画,他付出的代价又是什么呢……
卧房的外室中,孙山恋恋不舍地放下画纸,抬头对上了陈庭柳等候多时的双眼。他刚想开口,却被对方抢了先。
“称赞的话就不用说了,我只问你,官家是不是和画中之人长得一模一样?”
这不还是让人夸赞吗?
孙山收起腹诽,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虽然我只是远远见过一次,但官家龙颜确如画中,分毫不差。陈姑娘丹青妙手,让人拜服!”
而陈庭柳愣了片刻,却说出了一句让孙山胆战心惊的话。
“唉,还是得进宫见他一面才行啊。”
显然,这‘他’指的必是官家无疑。
眼看着事情要往自己最担忧的方向发展了,孙山连忙劝道:
“陈姑娘还请三思,如今事发不久,太后盯得正严。不如安心等上一段时日,待宫中松懈了,定能寻到可乘之机。”
“不行,等不了的。而且遇事总该自己主动想办法,把希望都寄托在别人的疏忽上哪成?”
陈庭柳看起来心意已决,可孙山还是觉得她没想清楚。
“然而眼下进宫……正如陈都知所言,唯有遵从太后之命这一途,再无他法。若是勉强行险,恐怕会有大祸临头啊!”
“我知道,也没打算跟太后对着干。”
陈庭柳轻描淡写,孙山则如坠冰窟。
难道假夫妻要变真夫妻了?
那日陈琳说的话,孙山后来细细想过,除了劝导陈庭柳,是不是也有暗示自己的意思?
想那刘美本是太后刘娥的前夫,却能被先帝提拔平步青云。所以孙山也无需顾虑,不得已时亦可放心为之?
可这能一样吗!刘美那是捷足先登,真宗皇帝既往不咎。可到了他孙山身上,那就变成监守自盗,欺君罔上了啊!
“想什么呢?”
陈庭柳一声娇喝打断了孙山的思绪。他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却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明明是一件你糟蹋我的事,怎么看你的样子倒像是我要糟蹋你似的?”陈庭柳玩味地看着孙山,然后说道,“放心吧,还是演戏,怎么也不会真刀真枪的。我都计划好了,你跟着配合就成。”
演戏啊……孙山总算松了一口气。
可这种事情也能演的吗?孙山自九岁拜师之后一直寒窗苦读,根本不通男女之事。不过既然宫中娘子说要演,那想必还是能演的吧。只不过近有罗氏,远有太后,哪个都不是好蒙骗的。
这就只能看她的能耐了啊。
当天晚上,罗氏一边洗着碗筷,一边哼着小曲——就是柳娘子近日总在唱的那些怪调子。
怪是怪了些,但听多了就跟着了魔似的,顺口就能哼出来。
当然,这也是因为罗氏心情不错的缘故。她挺喜欢这院子的,地大人少,活计其实并不太多,总比在宫里勾心斗角来得轻松。
这里的柳娘子和善,后来的蝶儿也算讨人喜欢,连杨怀信那个赤佬都挺顺眼的,也就那姓孙的穷酸措大不是个东西,连句人话都不会说。
进院之前,义弟罗崇勋再三叮嘱,只要她盯着这对夫妻把房圆了,便是一份大功劳。而前几日陈琳来那一趟,却又不许她靠近卧室。这两位,一个背后是太后,一个背后是官家,罗氏也难做。
好在这事也没个期限,就拖着呗,罗氏巴不得在这院子养老呢。所以现在,她就安安心心做活,每天晚上到卧房外头溜一圈,探探动静却不进去,两头都不得罪。
碗筷收好,灶台又擦了一遍,罗氏就准备歇了。
跟往常一样,她提着一盏灯笼来到后院,却忽然听到一阵哭声。定睛一看,竟是蝶儿正坐在卧房门外,哭得那叫一个伤心。
罗氏赶紧上前询问。
“蝶儿这是怎么了?被你家主子罚啦?”
“没有……呜……不干你事!走开!……呜呜……”
小丫头明明已经泣不成声,却凶巴巴的,再无往常的乖巧。
罗氏暗叫奇怪,这丫头平日里对她向来恭敬,今天怎么带上刺儿了?
她蹲下身子去拍蝶儿的背,嘴上还说着:
“闹什么别扭呢,出了何事你倒是好好说啊……”
哪知道蝶儿忽然站了起来,还一把甩开了罗氏的手不说,竟又指着她的鼻子骂道:
“别装好人了,还不都是你们给逼的!姐姐为了见官家一面,只能,只能……呜呜呜呜!”
这下罗氏吃了一惊,连蝶儿的无礼之举都顾不上了——‘柳儿想见官家,除非上了妇人头,归宁进宫。’这是太后亲口说的。而这妇人头能不能上,该不该上,正是要由她罗氏来验看判断的。
罗氏一个激灵,竖起耳朵来。在蝶儿断断续续的哭声之下,的确有些奇怪的声响从卧房里传出来呢……那好像是女子的喘息声?
此时,卧房内室,半盏油灯,灯影迷离,明暗暧昧。
红木大床吱呀作响,床上的女子一起一落,香汗淋漓,娇喘不断。
“九十五……九十六……”
陈庭柳用嗓子眼里微不可闻的气声数着数,却任由喘息声充斥房中。孙山跪在床上,用双臂按住陈庭柳弯曲的膝盖,把头偏向一边,躲避着不时迎上来的那张俏脸,还有那夹在面颊两侧高高扬起的一对玉肘。
这就是所谓的‘仰卧起坐’吗?陈姑娘心里的怪招还真是一个接着一个呢。
“……九十九……一百!哎哟我不行了……歇会。”
就在孙山暗自感叹的时候,陈庭柳精疲力尽地仰倒在床上喘着粗气。此时她身上穿着洁白的里衣,也算裹得严严实实。然而雪颈蒸汗露,丘壑韵起伏,还是让孙山不敢直视。他放开了陈庭柳的膝盖,佝偻着腰身坐到了床边。
陈庭柳长出了几口气,小声说道:
“外面怎么没声了?孙山,你能听见蝶儿和罗大婶的动静吗?”
孙山当然听得见。
“嗯,蝶儿还在装哭,现在是小声啜泣。罗氏没说话,应该也在用心听这里的声音吧。”
“呼……那赶紧继续。”仰躺着的陈庭柳猛吸一口气,然后抬高双腿,交替着蹬向空中,并痛苦地嘶叫着,还不忘小声催促孙山,“啊……你也……来!”
对,按陈庭柳所说,敦伦之时,男子也会发出声响。下午演练时,孙山试着哼唧过两声,完全找不到感觉,就像是在清嗓子。
后来陈庭柳教给他一个动作,叫做俯卧撑。说是只要做累了,喘息之间就有那个味道了。
眼下正是关键之时,孙山不敢耽搁,赶紧撑在床板上,卖力地做起了俯卧撑。
然而一口气猛做了六十多下,孙山发现了一个问题——这也不累啊,他连汗都没出。
而就在她身旁,陈庭柳已经累瘫了,秀发披散,汗瀑生香。
“你可以的啊,都……不带喘的吗?”一边轻声说着,陈庭柳竟大大方方地伸出手,在孙山的上臂上捏了一把,“哈!没看出来呀……你还……挺结实的嘛!”
这一摸,纤纤玉手上的滚烫宛如烙铁,隔着布料灼烧着孙山的身躯。他心神一乱,气息不稳,竟从喉咙里冒出了一声轻哼。
“对对对,就这么哼!”
罗氏听见了,不止柳儿的喘息,连那孙措大都哼出了声,再加上木床晃动的声音,倒是挺像那么回事的。可是那卧房太大,床榻在最里面,隔着两层屏风映出窗外的人影已经走了样,只依稀觉得是在做那档子事,实在不好分辨。
罗氏勉强听了一会,终于还是大起了胆子,想要摸进屋里窥探究竟。
可她才一动,蝶儿忽然像个小老虎一样扑了上来。
“姐姐都被逼成这样了,你还想偷看,是想逼死她吗?滚!快滚!”
蝶儿这一喊声嘶力竭,而屋里那本就不大的声音好像也小了几分。
罗氏记着陈琳之前的警告,也不敢太过分,她一抬手把张牙舞爪的蝶儿推了个跟头,就骂骂咧咧地离开了。
“……哼,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到底是真是假,咱们明天早上见个分晓!”
入宫
罗氏半宿没睡,干等着天亮。
昨晚的事情其实也好验看,一看落红,二看人。
罗氏入宫多年,刚破身的女子是什么样,她自问不会看走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