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梁太太(11)

作者:迟语公台 阅读记录 TXT下载

这还真不怪陈琳敷衍,即便在孙山眼中,杨怀信这套枪也不过是个还不错的水平。说难听点就是花架子,华而不实。虽然远远强过寻常军卒,但在稍有经验的武将面前就已经不够看了。而在陈琳这种顶尖高手的眼里,恐怕就和笑话差不多吧。

陈庭柳倒是多夸了两句,不过看神色听口气,总觉得有些言不由衷。不知是真个懂行,还是心不在焉。

该是后者吧!毕竟陈琳刚刚语出惊人,饶是陈庭柳再怎么聪慧从容,一时间怕也难下决断。

孙山也愁,生怕陈庭柳听了那老太监的话,选择破身圆房。不过转念一想,从柳儿出宫到现在,应该总共不过十天。就算再怎么相思,也不至急不可耐,非得匆忙中做选择吧?

事实上也正如孙山期盼的那样,之后几日,并无什么大事发生。

因为陈琳的那个建议,孙山在刻意回避陈庭柳,这种时候多说上一句话都是不妥的。好在陈庭柳似有默契,也开始和孙山保持距离,除了打招呼之外,半个字也不会多说。

至于那新来的蝶儿,的确勤快能干,不过她只跟陈庭柳亲近,对孙山则比较冷漠,甚至戒备。

这倒没什么,冷漠总强过鄙夷,戒备总强过找茬嘛。

而且自蝶儿入府之后,孙山的日子确实轻松了不少。那罗氏躲得远远的,只在前院和厨房做事,甚至一整天都见不到一次。

孙山自己在后院收拾出了一间书房,虽然没什么像样的家具,但至少可以读书写字,准备下个月的殿试——其实这才是孙山眼下最重要的事。

而到了晚上,孙山就窝在卧房的小室里。

虽然只有一张窄床,一个他自己的箱笼,还有一张低矮的小几,而且房间密不透气,昏暗无光,只在内室一侧的墙壁上有几处气孔……但对孙山而言,能安心住下已是福气了。

不过大事没有,却还有些小事让孙山不能不在意:

陈庭柳变得有点奇怪!

“姐姐为何要跟这被子过不去呢?或者您说要摆成什么样,蝶儿来动手就好了啊!”

“不行不行,这豆腐块你哪叠得出来,还是用这么软的被子。你自己玩去就好了,姐姐就是找点事做,求个安心……”

……

“姐姐,您已经直挺挺地站了一刻钟了,眼睛都不眨一下,该不是中邪了吧?”

“中什么邪?我就是站站军姿,找找小时候的感觉。”

“小时候?是指刚入宫的时候被罚站吗?蝶儿也总是挨罚呢,不过是罚跪的时候多些。”

“那些个没良心的……唉,我这可不是罚站,是锻炼呢。蝶儿你说,咱们大宋的士兵,能有姐姐站得直吗?”

“没有!就是殿前司的金枪班,也缺了姐姐身上的那股神气!”

“哼,他们啊,就缺个部队大院出来的暴躁老爹……”

“……姐姐说话可真有趣!”

“小机灵鬼,听不懂了就说有趣,姐姐已经看透你啦!”

……

这是孙山偶然听到的,陈庭柳和蝶儿的两次对话。

豆腐块,军姿,部队大院,都是常用的字,可连出来的词却让人云山雾罩,似懂非懂。

而且孙山总觉得,这些怪话像是陈庭柳故意说出来给谁听的。是蝶儿吗?难道这些是什么暗语,用来向宫中传递消息?

孙山才不会认定蝶儿只是单纯来做侍女的,她必然要定期向陈琳,甚至是官家通报这院中的情况。情理之中啊!陈琳说她忠心仕主,那么陈庭柳是主,官家就不是了吗?所以即便蝶儿会向宫中通风报信,那也只是她的分内之事,当没有什么坏心思。

孙山觉得陈庭柳亦有如此想法。否则也不会一边把蝶儿当妹妹一样疼爱,一边又怪言怪语,利用那丫头给宫里传话。

可那些言语到底是什么意思呢?似乎与军中有关?可是一个在深宫长成的女子,又能和军中有什么关联?孙山是百思不得其解。

而陈庭柳的古怪言行持续了两日,宫中却没有给出半点反应……她可能有些急了,做出的事情也愈发匪夷所思。

先是在后院里唱小曲,曲调怪异闻所未闻,曲词更是大胆直白,什么情啊爱啊毫不避讳。这还是能听懂的,后来再唱时已不用汉话,那些字音比契丹语党项语还要晦涩,不知是哪个番邦的言语。

那些曲子,初闻只觉离弦走板,听得多了却也渐渐有些味道。或深情,或欢畅,甚至还有铿锵激昂的调子,情境百变,颇显异趣。孙山并非食古不化之人,对这种新奇乐曲尚能接受。不过若是落在旁人耳中,一个‘荒诞不经’的评语怕是少不了的。

然而这还不算完,转过天来,陈庭柳又作起了新怪,由歌转向了画。

听蝶儿那一句又一句的赞叹,陈庭柳居然是在用炭条作画,还把景物画得栩栩如生?

先前叠被子也好,枯站也好,唱曲也好,孙山都只是用耳朵听来的,从未去瞧过一眼。因为不感兴趣。

而这绘画他还是略有涉猎的,听蝶儿赞得越发离奇,孙山也止不住好奇,从书房出来往前院摸去,想要偷偷看个究竟。

孙山从二门探出半个脑袋来,远远望去,只见浅塘边的石凳上,陈庭柳正在专心作画。她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一块木板,就斜着搭靠在石几上,用膝盖支撑,上面附着裁剪好的纸张……

单手扶板,用怀中抱月的姿势来作画,孙山还真是从未见过。再看陈庭柳的手上,的确是以炭条为笔,行云流水地画着。只是眼下日头正足,阳光耀眼,炭痕又不比浓墨,离得远了的确看不太清。

不过蝶儿在一旁没口子地夸赞,倒是把画的内容给说了出来。

“姐姐这回画得是官家吧?真是绝了!蝶儿从未见过能把人画得这么传神的!”

“传神吗?这么说他的确是长这个样子咯?……冤孽啊!”

陈庭柳又说了句没头没脑的怪话,把叽叽喳喳的蝶儿都给堵得没了声响。

孙山则是百爪挠心,既想上前看个清楚,又不愿和蝶儿一样,被陈庭柳的怪话给压在当面。

正纠结着,就听到蝶儿那边又是一声惊呼。

“姐姐,您怎么给官家画了个和尚头啊?还把官家的旧名写在一边,这……这可是大不敬啊!”

“什么和尚头,只是短发而已。这可不是大宋官家,他就是个名叫赵受益的小男生。既自大又傲娇,还总是到处惹祸,不过那时候的他倒真是挺可爱的……可惜了啊!”

陈庭柳的口气颇有些高深莫测,不知是在暗示些什么。

而蝶儿这回就不再夸赞有趣了,她焦急地说道:

“姐姐莫再说怪话了,还是赶紧把这画毁了吧!若是舍不得,那就好好藏起来。要真给旁人瞧见咯,那可就……”

蝶儿一边说着,一边警惕地环视四周。而孙山还在思量陈庭柳的怪话,一个不留神,便被小丫头瞧了个正着!

“啊!姐姐,有人偷看!”

陈庭柳应声回头,刚好和孙山四目相对,尴尬遥望。

然而孙山看得清楚,她的嘴角,怎么带上了一丝笑意呢?

艳戏

巧思融妙手,玲珑入炭尘。

刁顽谁发笑?翩翩画中人。

的确是神乎其技!

这炭条作画通过光影的描绘,使得人物的面容跃然纸上,当真做到了栩栩如生!这等新奇画技,便是师父见了都会叹为观止的吧!

而这画中少年……应该就是官家无疑。孙山也曾远远地见过官家一次,而且印象深刻。

那是省试之前,众多士子在状元楼聚会,孙山也被曾公亮硬拉去参加。期间有个半大少年在对面的凤鸣阁朝着状元楼上不停张望,被心不在焉的孙山给发现了,还指给曾公亮看。

之后曾公亮偷偷告诉他,那正是微服私访的当今天子赵祯,可把孙山吓得够呛——因为那少年还冲他微笑挥手来着,他却没顾上回应。

不过也正因为有这一次遥见,后来孙山才会同意曾公亮的提议,去娶柳儿。因为在他心里,官家是个通情达理,平易近人的明君,定然比高高在上的太后更值得信任!

不过不知为何,在这张画上,官家的表情有些桀骜,表现出的气质与孙山那日见到的颇为不同。至于头发长短……应该就是陈庭柳故意作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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