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复生
小时候听付娘说,人死了就有黑白无常来逮,捉到阎王爷那里,审讯完了,再重新投胎。可是,根本并非如此。
我的魂魄终日在阴间游荡,没有一个人来管,只好无聊地想想凡间那些事。
想当初,自己若出家了会怎样?又或者,那时候跟叶子走了会怎样?再或者,母妃若是跟李彦荣成亲了,那我是不是就成了名满江南的大家闺秀?
这样想了几天,也没有答案。再到后来,不知怎的到了一条河边,想来就是忘川了。河水清且浅,喝一口甜甜的。再低下头,却发现尘世之人都在另一侧,各自过着各自的生活,一派幸福祥和。
世间有没有我,原来都一样。
我不甘心,拼命地喊起来。喊母妃和付娘,不理我;喊端敏和康乐,不理我;喊温玉和云娘,不理我;喊莲蓬和巧巧,也不理我。还有叶子,他牵着哈尼的手,笑嘻嘻地走过去,看都没有看我一眼。
我喊累了,心里好委屈,便开始哭,不知道哭了多久,累得不行,就趴在一方温暖又舒适的地上睡着了。这一觉睡得可真是又沉又香,比在阳间的时候不知道好上多少,要多舒坦就有多舒坦。
可是,睡着睡着,我好像闻到了一股粥香,而且越来越浓,不由得就醒了。眨了两下眼睛,瞧瞧周围,刚想说这缥缈的阴间怎的变了模样?
就听一个熟悉的声音道:“公主,您可醒了!”
我艰难地侧过头,仔细看了看,说道:“莲蓬,是不是你?你怎么这般瘦削了?我又在哪里?咱是给大汗拘禁起来了吗?”
莲蓬擦了眼泪,哽咽道:“您刚醒,别说这么多了。咱们自由了,再也不用像犯人一样给别人拘着了……”
多日不见,这丫头好像连性子也变了,怎的一见面就哭哭啼啼。我想伸出手去摸摸她,然而怎么也抬不起来,只好咧着嘴傻笑了一下,估计比哭还难看。
这时候,外面的人估计听见动静,也都进来了。我一一辨过去,有无影、问踪和那个草原上的郎中。这些人怎么都在这里?
无影知道我心有疑惑,也没有多说,只道:“公主,您身上的毒已经解了,现下也在安全的地方,尽管安心地休养吧。其余之事,以后再说。”
我顺从地点点头,郎中过来号了号脉,说道:“脉象稳了,只要好好吃药,不出一个月,就能养好。唉,雪莲就是雪莲,还真是好东西,就是一般人可没这福分。”
无影咳嗽了一声,那郎中不语了,一时看完诊,众人便出去了。
莲蓬喂我吃了一些荷叶莲子粥,安顿我睡下。朦胧间,我害怕地叹息道:“怎的老死不成?难道还有没受完的罪?”
第二日起,我精神好起来,忍不住问东问西。莲蓬也顾不上郎中的嘱咐,嘀嘀咕咕,说了自己这几个月的事情。
在托娅夫人的安排下,莲蓬顺顺当当地到了高昌。安定下来之后,开始想法子,看怎么把我从凉州城带走。
心急之下,莲蓬听了客栈老板的谗言,找了当地的青帮,想要请他们帮忙。结果,对方看她孤身一人,还带着那么多金银财宝,便起了歹意,抢走东西,又拘了人,还想把她卖入妓院。
莲蓬性子本就烈,又存着鱼死网破的心,凭着一口气在送饭的时候打晕看守人,□□逃跑了。就在跑不动的时候,碰上了沈郎中,被他救下来。好容易把伤养好,正为救人发愁,就见叶子带着我来找沈郎中。
“叶子带我来的?”
“是呀!您来的时候,脸色发青,都快不行了。沈郎中说他只能缓解毒性,要彻底根治,必须得采来什么天山雪莲。将军一听,立马就去了,三天后才回来,还受了伤。饶是如此,他也不让别人照顾您,自己天天守着,给您喂药。前天,沈郎中看他实在撑不住,在饭里下了些安神的药,他这才睡下了,两天都没醒呢。我以前还对他有意见,没想到真是个……”
我要去看看他!
莲蓬拗不过我,只得替我披上衣服,将我送到了叶子的房间。
他果然受伤了,胳膊上还缠着绷带,面色也憔悴不堪。
我想到他为我受的苦,忍不住又落下泪来,泪珠不偏不倚,掉在他脸颊上,他似觉察到什么,皱了皱眉头。
莲蓬想拉我出去,叶子却说起梦话来,嘟嘟囔囔地讲着什么。
我俯身去听,只听他道:“兔子,兔子,对不起……”
这不是他在草原上说的那句话吗?兔子到底是谁?他又做了什么,以至于如此愧疚?
我叹了一口气,替他擦擦脸上的汗,又叫莲蓬换了一盆冰。
本想陪着他醒来,然而转念又觉得不妥,便悄悄出去了。
走到外面,忍不住疑惑,对着莲蓬问道:“你可知将军的夫人到哪儿去了?为何不见她的踪影?”
莲蓬挠挠头,一脸不解:“夫人?哪有什么夫人?将军不就带着您和那两个侠士回来的?还有别人?”
我也不解了。难道哈尼回娘家了?
唉,这时候若她在就好了。
否则,叶子醒了,我该如何跟他相处?再或者,等这伤好了,就得另寻住处。
正发愁时,莲蓬忽然拉着扭扭捏捏的问踪进来了。
我瞧着他那大红脸,以为是要说亲的大姑娘呢。
他许久不开口,我忍不住了,问道:“侠士,你可是要我将无影许配给你?说实话,她的事儿是她自己做主,你问我没用呢。”
他这下更急了,赶忙摆手,说不是。
真是奇了!
这两日,我看他望着无影的眼神,处处充满爱意,无时无刻不粘在人家身上,怎么正经表白就这么难了呢?
他好容易镇定下来,清清嗓子,说道:“公主,实际上,根本没有哈尼这个人。”
什么?难道她是个鬼?
我瞪大了眼,只听问踪又道:“她是我扮的。”
等等……那就是说他们俩有断袖之癖,可又不好公之于众,问踪便假扮女人,以夫妻之面目示人。
怪不得无影第一次看见他会是那副表情!
想来,她早已看穿这两人……
我心内五味尘杂,可又不得不面对现实,只好咬着牙劝慰道:“其实不假扮女人也没什么。我有个堂兄,就有龙阳之好,终身未娶,只养了一大堆男宠……”
问踪急得抓耳挠腮,手摆的跟拨浪鼓一般:“不不不,您想错了,不是那样!”
“公主,当初将军回去的时候,担心大汗对自己不放心,便想找个人假扮夫妻。奈何,他不认得什么女孩儿,就叫问踪假扮了一回。谁叫他擅长这个呢!”无影忽然进来了,冷冷地插了两句话。
“我没有擅长这个,只是不得已学过易容术,所以将军才找了我。”问踪看看无影,急得冒出汗来,恨不得立时对天发誓。
“不用讲了,我不想听。”
两人还要吵下去,可我已然受不了这些打击了,只得叫他们出去,自己好静一静。
这一对冤家刚出去,慕依又跑进来了,怀里兜着好些果子,笑道:“姐姐,这里真是太好了,有好多好吃的。”我差点把她忘了!
“慕依,你还记得那天的事儿吗?我们怎么来这里的?”
“姐夫!姐夫来接姐姐的,他好厉害!会用剑,会飞,还捉住了那个带兵的大坏蛋……”
这孩子说的没头没尾,我正想叫来无影问问,只见又有一个小姑娘跑进来,拉着慕依说道:“姐姐和哥哥又吵架了!还不理他,你快来跟我一起想想办法。”
说罢,两人蹦蹦跳跳地出去了。
我叹了一口气,刚想躺下休息,却又闻见一股浓浓的药味,便皱着眉头对进来的莲蓬道:“我不要喝。”
哪想,沈郎中恰跟在后面,听闻此言当即斥道:“不喝?你对得起为你出生入死的……”
话未说完,只见叶子进来,对着沈郎中道:“你不用这般凶,我来喂她喝就好了。”
沈郎中没言语,号完脉,冷冷地嘱咐了两句,便出去了。
叶子睡了两天,面色红润了许多,既没有早先的羞涩,亦没有后来的犹疑和冷漠,言行举止里只剩温柔。
“我小时候吃药,也是怕苦的。
我盯着那个熟悉的面庞,愣愣地听他说完故事,一时没有跟上,就喝了一口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