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接着问:“逸弟如何安排?”江丰义道:“王爷说,七月初七,恰逢乞巧佳节,准备在中岐宫欢华台为小皇子办满月酒。到时候,帝都城内外都有他的安排的军队控制局势,宫内也会安排人,以此控制宫内外的兵力。欢华台,王爷会拖延宴会时间,让安辜茗无暇顾及宫外之变,等宫外一切妥当,再伺机拿下安丞相。但宫内都是安丞相的人,那日,王公贵族都在欢华台,臣的女儿江颖是天仪台掌仪,安排当日舞乐,所以,准备让江颖相助,安排一部分高手藏在乐工之中,以防不测。”“逸弟思虑周全,尚书准备如何?”“臣答应了。但臣还是疑惑,能否请皇上解疑?”“你问?”“陛下,关于流言,是真是假?陛下当年对于‘文有安相,武有方将,另有千金阁,慕容天下长存’是否心怀芥蒂?天召之乱、今日之变,真的是君臣不睦?”“你倒是胆大,朕和王爷看重的也就是你这份直爽。你信流言吗?”
江丰义跪下:“臣在溟海,亲眼见王爷治军严明,王爷多次提到陛下对他的教导。陛下施行清化之治,溟海小县也感沐天恩。臣得王爷举荐、陛下提携,在朝为官,也知陛下如众人所传,人如其名,一代仁君。臣相信陛下和王爷!”慕容谦润扶他起来:“朕多谢你的信任!朕可以明确告诉你,天召之乱是安辜茗的手笔,朕没有追究,是朕有私心。”江守义惊讶:“陛下,这……”慕容怀逸叹气:“其中原委,一时说不清。朕当时没有追究,不代表朕忘了。所以,今日之变,朕早就料到了,只是出了一些意外,朕如今不能露面,一切都要朕的弟弟去操持。七月初七过后,若安辜茗伏法,朕一定会将当年真相昭告天下,下诏罪己。现在,朕不担心军力。在群臣中,除安辜茗外,以尚书为尊,请江大人相助长宁王!”慕容谦润向他施礼,江丰义再度跪下,“臣,定不负所托!”君臣二人又仔细商量了一番,决定在乐工之中再隐藏几个人,即慕容谦润、李言明、丁肃。
欢华台,江丰义所坐位置的前面,跪着的是安辜茗,他全身枷锁,周围金鹰卫看着,他闭着眼,默然无声,他不解,琴儿是他最爱最信任的人,琴儿从来没有违逆过自己,为何会这样?今日看来是要公审他了,为何第一个证人是琴儿!是琴儿,像母亲的琴儿,她再次说起母亲,母亲惨死,是他心头永远的痛!是永远愈合不了的伤疤!今日,却由他最爱最信任的人揭开,他感觉无限悲凉……
安清林随之被押来,云环也跟着一起来了。“臣参加陛下!”千金阁第一代阁主得宏恩大帝授予一品军候爵位,由历代阁主继承,因此,云环自称“臣”。慕容谦润起身,“老阁主免礼!”又向他施礼,“晚辈向老阁主问安!”众人见陛下站起,也跟着起身。云环躬身,“云环不敢!”慕容谦润道:“老阁主受得起!请上坐!”李言明在慕容怀逸之上加了一个位子,云环坐好。其余人也落座。方云诺小声问:“外公,您也来了?”云环笑笑:“是呀,今天看来是要说一说当年的真相,七年了,够久了!”
三人对面席位,安华看父亲也被枷锁在身,心里心疼,她想到父亲身边,安以惜看她一眼,小声道:“安华,你……”安华也小声回应:“娘娘,奴婢明白。”二人当然明白,各自的父亲今日是走到末路了……
安清林开始说起天召之乱的始末,当年,安家举家逃到大杨,在此落户,继续从商,依旧是富商。安家的商铺遍布大杨、高元各地,对于带着安辜茗、尹琴逃亡的侍卫试图联系安家也知道一些线索。安清林继承家业,成为新一代家主后,他依旧寻找自己的侄子,后来在帝都寻到。他知道安辜茗想为母报仇,也就支持他,动用安家的财力、人力、物力帮助他。
安辜茗将裴宫乐嫁与关崇,就是看中关崇曾在千金阁学艺,又是方渊的手下。安辜茗多次挑拨,终于让关崇为他所用。通过关崇,安辜茗知道了千金阁的秘密,他培养了一千黑衣人,身上都印上重瓣莲花,想着若黑衣人被发现,那就让千金阁来背锅,说不定造成千金阁与朝廷离心,省了自己的力气。此外,安辜茗也在方渊军中安插了眼线。
安辜茗准备多年,天召之乱前,高元国已是安辜茗的兄长继位,他知道他的这位兄长觊觎断肠关以及溟海一带要地,便派自己亲自去高元与国君商议,国君若助安辜茗夺得大杨皇位,那么断肠关以及溟海一带归高元所有,双方一拍即合。但是,高元国君要求安辜茗送亲子来高元,以表诚心。于是,按照计划,安以风出使高元国,被诬冲撞国君,之后被扣押,高元借机对大杨宣战。安以风不知父亲图谋,只说自己冤枉。
慕容谦润、方渊领兵前往断肠关抵抗。安辜茗早已将千金阁机关阵法的破解之术泄露给高元,安插在方渊军中的眼线透露军中情报给高元,导致大杨军队节节败退,死伤惨重。接着,安辜茗开始在帝都动手。黑衣人分别去千金阁、护国将军府以及朝廷重臣府邸,大开杀戒。安辜茗命人杀了宫中禁军、帝都巡防营,控制两处兵力,先派黑衣人对明康台进攻,除了慕容澜身边的暗卫。再称有刺客,带着禁军控制中歧宫。
说到此处,众人唏嘘,安辜茗可是两朝贤相,师承三代帝师关老先生,居然是高元国皇子,居然不动声色掀起天召之乱?
慕容谦润脸色冷漠;尹琴、安以惜、安华第一次听说,心里发寒;云环恨恨瞪了安辜茗一眼;慕容怀逸、方云诺两人各自的右手与左手拉在一起,虽然二人之前已经知道部分真相,但听了,还是感觉到两拉在一起的手心尽是冷汗……
当年,安辜茗、安清林等人进入明康台大殿,慕容澜站在正殿中间,“安丞相这是干什么!”安辜茗命人关了殿门,方道:“刺客投毒,陛下身亡,臣,为陛下收尸!”说完,招手,安清林用托盘端了一杯茶来,“请吧!陛下!”慕容澜道:“朕居然不知,安丞相恪守君臣之礼,厚待同僚,善待百姓,居然要做个乱臣贼子!”安辜茗道:“陛下说得没错,您是一代贤君,您的臣子对您忠心,所以,臣谋大业,也就不想费心去拉拢人,挡路的,杀了就是!陛下,您的臣子已经先去了,您也去吧,去地下做好君臣!”他拿起茶杯,径直走向慕容澜。
第三十九章 牡丹魂逝
“住手!”关淑妍从东暖阁走出,拦在阿澜身前,“安辜茗,你没什么偏差,大杨国也没什么对不起你!你何苦!”
“淑妍!”慕容澜把爱妻护在身后,两人对望一眼,知晓对方心意,知道思瑾已经平安,都笑了。
安辜茗看着两人,他握着茶杯的手颤抖,他记得,他记得在清茗殿,父亲和母亲也曾这样,这样情深,可是,那个国君为了自己,就任凭别人陷害自己的爱妃,凭什么!凭什么同样是皇室夫妻,凭什么这两人就可以一生一世一双人!他的仇恨埋了多年,他的心态已经渐渐扭曲,母亲的死,让他对这世上的许多事情不相信了,他今日图谋之事,身边的很多人,他没有告诉底细;他觉得自己从八岁过后,再没有温暖,唯有琴儿一直陪着他,所以,他当初把自己的计划告诉琴儿,琴儿也离开他,他觉得这世上于他,再无温情,所以,他看到别人在温情中,羡慕、嫉妒、怨恨,说不清的情绪交织在一起,他要疯了……
他再次举起茶杯,“这茶里有一药草,名为乐情,服下后,人没有痛苦,只会记得欢乐过往,安乐而死,可是我只准备了一杯,帝后情深,想毕都愿意为了对方而死,若你们一人服下,我便放了另外一个!”慕容澜把妻子护在身后,“安丞相心思细密,挡你的,你都杀了,朕可不信,朕喝了,你放了皇后!”安辜茗道:“可是皇后阻碍不了我什么!”他把茶杯递到慕容澜面前,慕容澜欲接过。
关淑妍抢先夺过,一口喝了下去,“淑妍!”关淑妍丢掉茶杯,慕容澜抱住她,关淑妍有些站不稳,二人坐到地上,“淑妍,你……”慕容澜扶一手抱着她,一手扶着她的脸。关淑妍道:“阿澜,我很小的时候,我们的母后就接我在身边教养,祖父教你读书,我就待在你身边。我好喜欢,那样待在你身边,我想待在你身边一辈子。后来,你娶了我,我真的可以了。你爱我一辈子,我欢喜,也惶恐,自己何德何能让你对我一生一世一双人?”慕容澜眼泪忍不住,他道:“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关淑妍笑着抚摸爱人的脸,“我能记着欢乐的事情走,走的时候还是待在你身边,我好高兴,谢谢你,阿澜!”素手垂下,芳魂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