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时青春·爱未央(47)

告别南城

“喂,陈蕊,你最近老拿个手机照啥呢?”

“哎,快毕业了,我当然想多留恋留恋这校园美景。”

她眨眼,“我可不像你,你跑到广深去了,继续沉浸在大学校园,我以后,可没这个机会了。”

居然有些伤感呢,那您拍啊,但是为啥老往我这儿晃呢?

也对,我们是好朋友嘛。

她灿然一笑,镜头那一侧的陈蕊也有些晃神:你虽然不是倾国倾城,却也可以沉鱼落雁,尤其是你这一笑,能治愈多少万千伤心。

她默默地放下手机,把她刚才的那一张灿然一笑发送了出去。

只是,这一年来,我也是第一次看你这样笑了。

大四上学期,南竹得知自己已通过广深大学中文系研究生的考试后,回了趟家。

没想到等着她的,是好几个相亲宴。

“爸,我还上学呢,你怎么能给我相亲?”

徐□□一瞪眼。

“你多大了?过了这个年23了,你知道村里的那几个本家,姑娘出嫁孩子都长这么高了,”他比了一下餐桌,“再说,我也问过人家,研究生也能结婚。”

你这是听谁说的?谁传的谣言,赶紧给我闭嘴!

“那我在广深上学,你给我介绍咱们县城的,就算成了,能谈咋地?”

“异地恋也不是不行。”

哎呦喂,您现在好像又挺赶时髦了——“异地恋”!

南竹抱了沙发上的抱枕,不说话了:家里从来是爸爸说一,别人不能说二。

让我相亲,我拗不过你,搅局还不行吗?

所以第一场相亲,她没刷牙没洗脸,临出门还补了两颗大蒜。

为了发挥大蒜优越的杀菌效果,她频频喝水打嗝:好舒爽的感觉。

对方是爸爸的一个合作伙伴。

小伙子长得倒是还算俊,就是一双眼,趿拉着,不太好使地总眨眼睛。

还挺害羞。全程搓着两只手。

“我……我的店,就在你爸的店对面。”

看出来了,指甲里的机油还挺明亮呢。

南竹一个嗝来,呛得小伙子用手在眼前一挥,好像要中毒了一样的表情。

“对不起,早上我妈做了饺子。”

撒谎真不怕长长鼻子啊。

“没事儿,没事儿,我平常干得粗活儿,这……不算啥。”

看样子对她还挺满意。

“听说,你考上研究生了?”

说到这儿,他的手又激动地搓起来。

“我就喜欢有知识的人,本来,我也想考大学,可是……哎,家里负担重啊。”

我也挺同情你的,其实……又打了一个嗝。

“其实,我有喜欢的人了,他……跟我在一起读研。”

“啊?”

徐□□要被气死了。

遥控器在茶几上没招他没惹他,为了立威发泄,还是拿到手里、摔到茶几上,电池都摔了出来。

南竹缩在沙发上,抱着抱枕保命。

“你有男朋友了?说,什么时候的事儿?是不是背着我和你妈,处了多长时间了?”

我在那么远的地方上学,干啥不是背着你俩啊?

“研究生……”

“研究生?你才考上研究生,你就处上了?上学不好好学习,你一个女娃要不要脸?”

那给我找相亲的,不是你吗?

南竹不说话了,跟他也说不明白。

钱玲听了个大概,跑过来打圆场。

“孩子都这么大了,你别一个小事儿揪着不放行不行?”

还是妈妈有文化,虽然只是个家庭妇女。

“她?还小?外面有多乱,她懂个屁!你有男人了不往家里领着让父母看看?不孝!”

“哎呀,她能知道那么多啊,现在学生哪能像你想得那样了?”

徐□□气得抖着手一会儿指指南竹,一会儿指指钱玲,最后指住了钱玲。

“就你,就你没见识,看看你惯出了什么好东西!”

说着一个甩手,门咣当一关,世界安静了。

徐□□可不敢说南竹没见识:祖上数十代,也还没个状元,研究生什么意思?这个靠自学到小学毕业的男人完全不懂的概念。

总之是很强大很牛批。

钱玲拉了南竹的手,放到自己手上。

母亲干过很多活儿,没什么文化,早些年跟着父亲一起,出摊卖早餐、卖菜,攒了点儿本钱,才让父亲有底气开了机修行,可是她也存了一身的病,父亲不让她再工作,也是感激她。

她手上的裂痕几乎每次都裂了好好了裂,好像从来没好过一样。

被钱玲一拽,南竹心里一动,眼泪滚出来。

“你想跟妈妈说说吗?”

南竹摇摇头。

“哎……”好长的一声叹息,“我不好深说你,但是,不到领证,千万别到一起。”

她懂那意思,现在人在哪儿还不知道呢,咋“到一起”?

但是她认真地点了点头:这世上,没有任何人,能比你的家人那样,掏心窝子地,只为你好,尤其母亲。

总觉得本科毕业没有高中那阵有意思。

王诗他们几个拍完毕业照就出去吃饭、酒吧通宵了。

陈蕊也挺好的,还没毕业去了一家教育机构当语文培训老师,工资待遇很丰厚,而且时间好像还挺自由。

“哎呀,过了今天,明天就离校了啊。”

这个一向粗线条的女人,居然语中哽咽。

南竹推了一下她靠过来的脑袋。

“什么时候结婚?”

“工作得先稳稳啊。”

“范泥巴和柏城他们开公司了?”

“嗯,刚一开始,不太顺利,工商啊,税务啊,都自己在跑,我都好几天没见着他了。”

好委屈,好想念。

南竹嫌弃地拢住了她的肩膀。

“你知道吧,这个校园就是个保护圈,今天一过,哗,我们都露在外面了……注意别被车撞啊。”

陈蕊眨眨眼:这见解,可是真怪异。

“我就不一样了,我狡猾地从一个保护圈逃到了另一个保护圈,不仅可以不被逼婚,还可以再浪几年,哈哈哈,机智如我,可还了得?”

我也不希望你过早接触社会:你人畜无害,简单得像个孩子,如果没有人保护你,你还不知道要被虐成什么样呢。

陈蕊回揽了她。

“那么,今晚我就不陪你了。范尼和我……”

“陈蕊,你的狗心是被狼吃了吗?”

所以,那个晚上,南竹只能自己好好地跟南城告别。

这充满了仪式感的一个晚上,南竹好好地打扮了一番。

然后顺着校门一路走。

走到那个她第一天看到的一对拥吻的情侣的路灯下,她仰起头:

“我想,你这光已经照过了好多像他们那样般配的情侣,享受着爱情徐徐的美好。”

那么,你可曾见过我,和赵奕星?

你可是认为我们也般配?

路灯灯芯有些黑色,正引得无数飞虫扑去:飞虫扑火?你们是在讽刺我不够勇敢?

切,我就差以身相许了,我还不够勇敢?

只是,他若没有兑现承诺,我终不能给他而已。

所以,我们半斤八两,谁也别嫌弃谁……

路灯无言、飞虫也无言。

画外:你跟他们较什么劲?

南竹:我乐意,要你管?滚粗!

画外:捂脸。

顺着路灯走,进的校门,经过一教,那充满青春奋斗的一教。

他生病了……他在路灯下等我……他在501画图……他……

哎……算了,我思想怎么这么龌龊,怎么都是他啊?

再拐,就是四教。

八角小亭被几棵梧桐树拥着,让她想起了魏清源给她的那个拥抱。

她好想笑,拍了拍八角小亭的木栏杆:

“哥们儿,想当年,他抱我的时候,可能以为是你呢。”

不对,是小花。

无论当时抱了谁,他都以为是小花。

她的神色黯然,没有埋怨,也没有伤心。

从此大道两边,各走一边,你们,再与我无关。

挥别八角小亭,就是温苑。

温苑在夜晚,还是情侣的私密空间,各色杂树掩映着许多喘息着的浪漫。

白玉兰树下那个石凳,可还想去坐坐?

想是想,只是不要去打扰别人了吧。

“南竹?”

一个比南竹高出一头的微微有些胖的男生叫住了她。

困惑……眼熟,但是不知道名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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