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童。”方煜走到那道身影面前,伸出一只手,将两人的距离拉近了些。
在长柏下的正是从出来开始就等着方煜的花满楼,他感受着掌心的温度,面向方煜,微微扬起头,笑道:“你来了。”
“我来了。”方煜抬起另一只手,摸向花满楼的脸庞,轻轻摩挲着,指尖感受到一丝凉意,“怎么这么凉,等了很久?我告诉陆小凤先带你走……”
花满楼摇摇头,轻轻蹭了蹭方煜的掌心,“我知道,我让他先走,是我执意要在这里等你。”
“你在担心我不出来?”方煜挑了挑眉。见他说完,花满楼没回答,便笑着将他抱入怀中,将下颌抵在他的头顶,“我怎么舍得。”
花满楼笑了笑,调整了姿势,靠在方煜怀中,“哦,那你舍不得我,可舍得你的太师之位还有你的皇帝学生?”
方煜哭笑不得,抬起右手,食指和中指交错,在花满楼的鼻尖上轻轻弹了一下,“你这又是吃的哪门子醋。”他长长的舒了口气,“我之前交的请辞的奏折,皇上已经同意了。此后再也没有方煜,只有方羽。”
花满楼轻轻叹了口气,“你在京中经营十年的心血,就这么舍掉了,可会有不舍?”
方煜摇摇头,笑道:“京中的生活并非我所求。如果没有遇到你,我或许会想着离开后四处云游,或者直接回蓬莱。但既然选择和你在一起,我现在只想快马加鞭回到百花楼,看看我们一起养的那些花怎么样了。”
“我并不是要把你困在百花楼里。”花满楼稍微和方煜分开了一些,面向他说道:“你如果喜欢四处云游,我也可以和你一起去。我并不是你想象中那么安于一隅的人,你知道我也算是江湖人,虽然不及陆小凤,但也是喜欢四处闯荡的。”
方煜看着花满楼,很难得能看到花满楼这样的情绪,急着向他证明自己无论去哪儿都愿意陪伴。方煜觉得虽然九月的秋风已经有些凉了,但心中却还是如夏天般火热。
“我知道。”方煜低下头,轻吻了花满楼,“此处不是闲谈的地方,今天晚上可有些冷,回方府吧,你想吃些什么,我让明叔去买。”
花满楼被方煜拉着手,一边走一边想。片刻后,说道:“你不做?我好久没吃到羽哥做的菜了。”
“倒也不是不行。”方煜说道,“只是现在有些晚了,我怕等我做完,你要饿会儿肚子。”
“没关系。”花满楼笑道,“只要是你做的,多久我都等的。”
方煜紧了紧牵着花满楼的手,“我们七童的嘴,惯是会说些好听的话哄我。”
花满楼略微仰起头,有些得意的笑了,“不多说些好话,怎么把前太师拐回我的百花楼?”
十天后,百花楼
九月了,天渐渐亮的晚了些,方煜起身的时候,天还蒙蒙黑。
他又是被信鸽吵醒的,只不过这次的信鸽是蓬莱的。
方煜抽出信鸽中的纸条,熟练的拿起小米喂着信鸽,然后就回到了卧房,重新盖好被子,半躺在床上。
“羽哥,什么时辰了?”花满楼的声音中带着还没睡醒的鼻音,“是哪里来信了?”
方煜稍微将身体向下滑了下去,刚好能让花满楼靠在他的胸口,拍了拍他的后背,说道:“天还没亮,才刚到卯时,是蓬莱的信,你再睡会儿。”
花满楼下意识的在方煜胸口蹭了蹭,找到一个舒服的位置,“一时我也睡不着,不如你和我说说信上写了什么?”
花满楼倒是觉得他的动作没什么不妥,但方煜却不是这么感觉的。他原本揽着花满楼肩膀的手,慢慢滑下,变成了揽着他的腰,还不轻不重的捏了两下,低声道:“楼儿,大家同为男人,早上撩拨不得的事情,你知道吧。”
花满楼听完几乎一下就清醒了,然后想起了昨天荒唐的一晚,脸上止不住的烧。
本来他和方煜是前天回的百花楼,昨天方煜做了一桌子的好菜,而他之前酿的桃花酒也到了时候,便都拿了出来。这次的桃花酒喝着清甜,也没有太大的酒气,后劲儿却很大。两个人昨晚半推半就下,差点就行了那事。不过方煜最后停了下来,他们只是一起纾解了一番。
只是这期间,方煜总是七童,楼儿的混着念,还非要贴着他的耳朵。
仅这些也足够花满楼面红耳赤很长时间了。
方煜见花满楼久久不回话,闷笑一声,拿微凉的手背贴上他的脸,果然已经微微发烫,便不再逗他,“是父亲的信。他告诉我,方家已经派新的人去京中了,算是我的一个堂弟,叫方瑶。我在蓬莱的时候见过他几次,不过那个时候他还很小,不喜欢读书,只喜欢练功,上蹿下跳的,像只小猴子。”
“那他也要去考科举,做文官?”花满楼听着方煜的描述,若是真的让这样的人去做文官,也太难为他了。
“你是不是对方家派人的事情误会了。并不是所有人都要去做文官的。”方煜解释道:“方家的人入朝都是根据自己所擅长的方面。书读得好便做文官,喜欢练武就去做武官,医术出众可以入太医院,甚至愿意做菜去御膳房也无妨。”
“原来是这样。”花满楼点点头,“我越来越好奇蓬莱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了。说起来我还没有见过方伯父。”
“蓬莱的事情暂且不急,我的父母都知道你我的事情。”方煜说道,“现在有件更重要的事情。”
花满楼其实心中隐隐能猜出方煜想说什么。
“我们回桃花堡,去见见花伯父。”方煜吻了吻花满楼的额头,低声道:“昨夜的事……非是我不想继续,但若是你我的事情不告诉花伯父,我心中难安。”
花满楼听完觉得心中酸软一片,感动于方煜对自己的珍重,他略支起身,抬起手,摸了摸方煜的脸,等摸到嘴唇的时候,俯身吻上。
“若是爹为难你,你别担心,我会帮你。”
方煜闷声笑道:“你要是太过于帮着我说话,我怕花伯父会更生气。我已经和你的哥哥们都打好招呼了,一切交给我就好。我们出发之前多带回去些花伯父喜欢的东西。”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和以往以及未来的每一天一样,一起等待着新的一天,太阳的升起。
番外三 朱砂痣
那天,朱佑樘从花满楼进来开始,目光大多数都停留在他的身上。
他不得不承认,即使他在嫉妒花满楼,但是在那天的月色下,花满楼穿着一身月白的衣袍,气质温润,皎如月光。
就像方煜之前和他说的那样,他培养了自己的心腹。然后,他知道了,方煜喜欢的人是花满楼,两个人甚至在平南王府亲热的时候差点被人看到。
虽然他知道那是方煜一时之计,但他们能做到那个程度,关系也绝非一般。
之后他去调查了花满楼。富甲一方的江南花家七子,自幼眼盲,为人谦逊有礼,能文会武,并不是一般人家的纨绔子弟。户部的花满亭和兵部的花满轩都是他的哥哥,而方煜在来京城前一直借住在花家。
他还知道了,方煜甚至都不叫方煜,而是叫方羽,只是为了遮掩他和花家的关系。
朱佑樘觉得,自己或许最开始就输了,如果他们能认识的更早一些呢?
想到这儿,他又勉强的扯了扯嘴角,早了又如何,谁会在意一个在冷宫里蓬头垢面连胎发都不敢剪,苟活于世的皇子?
如果他不是皇帝,会不会有另一种结果?
他不敢想,也不去想,皇帝这个身份,是他仅剩的,唯一不能放弃的。
方煜走后,他什么都没有了,除了这个皇位。
方家的接班人来得很快,是个叫方瑶的年轻人,比他还要小两岁,正是少年得意,意气风发的时候。
他只单独接见过方瑶一次,方瑶长得和方煜有五六分相像,但气质和他迥然不同,为人爽朗也心直口快,和方煜细腻的心思也完全不一样。
不过却有些很有意思的事情,他曾经问过方瑶知不知道方煜,方瑶的脸色当场就变得很难看。
“堂兄在家中从小就帮着先生看下面的孩子们的功课,比先生本人看的都严。我们虽然平时都很喜欢他,其实心里还是怕他的。”方瑶是这么说的。
他笑了笑,想起了他年幼时跟在方煜后面在皇宫四处念书的时光,却是他在宫中最快乐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