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昭对钟毅和钟辿的网开一面,完成了他对钟毓临终之前的承诺。
另外,虽说已经做出了流放司马凡和徐氏的决定,但是司马昭却在流放的形式上做出了调整,没有枷锁镣铐,没有甲士押解,只派出了十人规模的护卫,以“押解”为名,行沿途护卫照料之实。
除此之外,在司马家内部,司马昭也不得不对司马静和司马凡做出相应的处置,他在宗庙之内对着司马家历代先祖祷告,然后当着所有司马子弟的面儿将记述有司马凡和司马静的族谱内容单独取下,丢进了祭炉之中焚烧,彻底抹去了她二人在司马家的身份,以及存在的痕迹。
之后,司马凡便和儿媳徐氏在邓候府收拾一切形状,在没有任何人陪同的情况之下,坐上了马车朝着洛阳西城门进发。
在城门口处马车停了下来,司马凡已经料想到了有人会在这里等候自己,于是便伸手掀开了身侧的窗布帘,发现站在城门口等待她的是王元姬、羊徽瑜等司马家的女眷,还有身为她同胞弟弟的司马伷、司马亮,另外还有一个人,他明明来了却又害怕被司马凡看到自己。
这个人就是司马攸。
司马凡见这些平日里和她交情深厚的亲人都来了,于是便下了马车来到了他们面前。
看着即将与自己后会无期的亲人们,司马凡深有感触,她对着众人说道:
“你们能来我很感激,以后恐怕没有机会再见面了,大家多多保重。”
面露哀色的羊徽瑜上前将早就准备好的包裹递到了司马凡的手中:
“西域路途遥远,那里的环境也比不上中原,沿途想必要吃很多的苦头,你还要照顾一个怀着孕的孩子,这是我和元姬的一点心意,应该可以保证你们三代人的生活。”
看了看羊徽瑜递过来的沉重包裹,司马凡很清楚这里面的钱财很多,可是她却并没有伸手去接,而是将包裹轻轻推了回去:
“我们母媳是被除籍流放的人,又不是分封迁徙,身上怎么可以带这么多的钱财呢?朝廷并没有查封我们的财产,所以我们所携带的已经足够,就算是不足我们也可以用自己的双手养活自己和孩子,你们不用担心。”
见司马凡态度决绝,羊徽瑜和王元姬也不好太过勉强,王元姬拉着司马凡的手,满怀歉意的说道:
“虽然我并没有立场说这些话,但是我还是希望说一声抱歉,还有……别恨我们……”
其实司马凡早就原谅了王元姬,她轻轻拍了拍王元姬的手背笑道:
“二嫂,我能够理解你,过去的事情谁也改变不了,背负仇恨生活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我不会步静儿的后尘,所以选择远遁避世,‘司马’这个姓氏对我来说实在是太沉重了,我没有办法再面对,所以只能选择逃避……”
对于司马凡所说的这番话,所有人都非常理解,司马伷和司马亮也纷纷上前和司马凡依依话别,司马凡眼含热泪的对他们说:
“回去替我转告母亲,就说女儿不孝,不能常伴她老人家膝下了……”
和所有人都告别了之后,司马凡注意到司马攸一直想要和自己说话,却又显得很犹豫。
她知道司马攸为什么会这样,于是便主动走到了司马攸的面前拉起了他的手:
“你这小子,白疼你了?以后可能都见不到面了,不和姑母说些什么吗?”
表面上司马凡是在指责司马攸,可是她的口吻却显得异常温和,这让司马攸感到更加无地自容,他始终低着头未敢抬起:
“姑母……我……”
见司马攸欲言又止的养子,司马凡代他说了出来:
“那件事我知道你已经做了自己能做的一切,姑母从没有怪过你,硬要怪的话只能怪命数。你是个好孩子,是司马家之中独一无二的存在,我到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你祖父和邓艾会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了,但你也要注意保护好自己,千万不要让这一点成为自己的致命伤……”
司马凡的这番话别有深意,而一直认为自己没能保护好邓艾父子的司马攸则泪流不止,司马凡轻轻伸手拭去了他脸颊上的泪水:
“别哭了孩子,你的肩上还有应当背负的使命,千万不要让对你寄托希望的人失望。”
止住哭泣的司马攸抬手用衣袖拭去了泪水,对着司马凡点了点头:
“侄儿明白……”
离别之时总要到来的,司马凡还是在众人的不舍和目送之下登上了马车,绝尘西去。
事实上目送司马凡婆媳离开的不只有城门口的这些人,城门顶上还有一个身影。
他就是司马炎……
本来他和司马凡之间的关系也十分深厚,可是他没有忘记,邓艾父子就是死在了自己的面前,他没有勇气再去面对司马凡,因为自己就是夺走他丈夫和儿子的罪魁祸首……
公元264年(魏景元五年)三月,以临沂候贾充为首的官员正式在朝堂之上向魏帝曹奂上疏,以司马昭立下灭国之伟业,功勋卓著不予以封赏难以服众为由,恳请曹奂下诏敕封司马昭为晋王,加九锡。
曹奂根本没有选择,只能照准。
此时整个曹魏朝堂之上的文武官员基本都臣服于司马昭,高柔等一班有权威的曹魏老臣相继去世,司马孚因为和司马昭信念不同,又无法阻止司马昭的政治野心,便辞去了官职赋闲在家,这等于无形帮助司马昭扫清了前进的障碍。
就这样,司马昭被曹奂封为晋王,成为司马家族之中第一个王,更为一年之后司马炎建立西晋帝国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但是司马昭戴上九旒王冠的那一刻,摆在他面前的另一个问题就显得更加紧迫……
(廿四):塌前会(一)
公元264年(魏景元五年)三月三十日,司马昭正式领受晋王玺绶,成为继曹操、刘备和孙权之后,第四个建立王号的霸主。
不久,他收到了羊祜从并州传来的消息:
刘豹为了请援愿意将自己的儿子刘渊送至洛阳成为人质,所以恳请朝廷速速发兵。如今在刘豹心腹的拼死护送之下,刘渊已经抵达王浑所在的晋阳大营,王浑不敢擅自进行承诺,所以才向司马昭请示,是否出兵援助刘豹击破呼延硕的叛军。
看完了羊祜的书信之后,司马昭询问下方左侧站着的裴秀说:
“从书信上来看,刘豹已经被逼到无路可退的境地了,居然不惜让自己唯一的儿子送来做人质,也要让朝廷出兵。你怎么看?”
司马昭封王之后,将裴秀、贾充和荀勖、羊祜四人都拉进了自己的核心幕僚之中,他也对这四个人非常之看中,先前司马昭堂而皇之的带着荀勖和贾充领兵向长安进发,就让裴秀看护洛阳,可见对其信任非凡。
裴秀如实答道:
“目前的情势暂且还看不出有什么问题,不过既然您对刘豹已经产生了不信任,不妨就按照他所说的,将其子刘渊带到洛阳为质也是唯一可以解决眼前局面的方法。”
司马昭听后点了点头:
“也只好如此了,劳你起草文书,就说我已经答应了刘豹的援兵请求,至于刘渊么,让王浑和羊祜在安抚了并州的局势之后,把他带回来。”
不久,司马昭的书信就传到了晋阳,此时羊祜和刚刚投奔而来的刘渊都在场,王浑当着他们的面儿将书信拆开,随后对刘渊露出了笑容:
“元海,你放心吧,王上已经答应派兵援助你父汗了。”
刘渊听后喜极而泣,他跪在地上朝着洛阳的方向高喊:
“多谢王上!”
此时一旁的羊祜总感觉并州的情势有些蹊跷,可是这么长的时间又找不到根据,所以他还是选择将这份怀疑放在心中,走到了刘渊的面前将其扶了起来:
“世子,既然如此我和王将军可以调兵对呼延硕所部采取行动了,您对匈奴各部的情形应该最为熟悉,到时候恐怕需要您出力。”
对此刘渊表示义不容辞:
“这是自然,如果有用得着在下之处,还望两位将军不要有所顾虑,目前最为要紧的就是全力将我父汗救出。”
通过了一段时间的相处,王浑对刘渊产生了很强的好感,在他看来刘渊虽然只有十七岁,但是身上却仿佛散发着和司马攸一样的光芒,是个非常有学识且富有远见的人才,所以他经常和刘渊一起交谈,两人结成了忘年之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