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凝听后短时间内并没有反应过来,端起茶中递到了唇边笑道:
“那就提呗,不知道这张家……”
瞬间她的神情紧张了起来,手中的茶盅滑落到桌面上,洒出来茶水顺着桌子流淌,沾湿了张凝的衣袖,但她却来不及顾这些,慌忙见伸手抓住了甄宓的手皱眉问道:
“你说的张家,不是我家吧?”
看到甄宓微微点头后,张凝的身体好像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一般毫无生气,面如土色且不知所措的她急忙再问:“那袁绍和刘夫人的意思如何?”
“刘夫人见过你,对你很是喜欢,自然是不会反对的。”甄宓的话再次给了张凝一道晴天霹雳,她本以为溺爱袁尚的刘夫人对其婚姻大事肯定非常挑剔,不会看上自己,即使袁尚对自己有意也不会有下文,没想到夫人愿意自己当她的儿媳妇,真是让张凝有些哭笑不得了。
她趴在桌子上哀叹道:“完了完了,这次死定了……”
甄宓了解张凝心里并没有袁尚,她的性格是不喜欢被拘束的,怎么可能会愿意嫁到斗争纷扰不断的袁家呢?况且袁尚醉心于和袁谭争夺家族大权,肯定不会全心全意对待张凝的。不过也就是因为袁尚有虽非长子却有能争夺世子宝座的地位,他想要得到的东西就不会轻易松手的。张郃身为人臣,一旦袁绍向他开口,他也会难以拒绝。
“甄姐姐,你一定要帮帮我!我一定不能嫁给袁尚的!”
看着她这样激烈的排斥这件事,甄宓看出了张凝之所以拒绝并不是仅仅因为讨厌袁尚而已。甄宓望着张凝水灵灵的大眼睛,细声问道:“你是不是心中有人了?”
被一眼看穿的张凝脸颊绯红,低着头不停的掰扯着自己的手指不说话。
“恩,凝儿姐姐心里喜欢的那位奉孝哥哥。”
春华说出了张凝心中想说却又不好意思说的话,让张凝更加害羞,连忙轻轻拍打了春华的脑袋佯装生气道:“就你多嘴!”
“我看这样吧,我再和二公子商量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够解决的方法。”
既然张凝心中有人,甄宓便决定帮助张凝,等到她们离去之后,她便遣人请袁熙来自己的住处,如果说唯一能在袁绍面前说的动话的人,恐怕也就只有他了。
窗外下着细雨,天气显得越发的寒冷了,满地都是被雨水无情打落的花瓣。
听了甄宓告诉他张凝的反应后,袁熙也觉得这件事不妥,他也说出了心中的忧虑:
“父亲那边倒不是很打紧,问题在于母亲那里,他一向宠爱三弟,历来有求必定,除了三弟自己打消念头之外,想要说服她是非常困难的。”
“那该如何是好?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张凝就这么嫁给三公子吧?”甄宓站起身,走到窗边低头看着满院子的鲜花:“暴风雨之中,可开不出什么美丽的花朵来……”
袁熙看着甄宓的背影,外人都是如何的羡慕她嫁入豪门,以后的生活会如何的优越。
在甄宓的心中来看,她从不认为自己有朝一日嫁进袁家是多么幸福的事情,或许就是因为张凝的事才会勾起她埋藏在心中的已久的思绪。
丙酉回:扎心隐痛花亭叙
怀着忐忑的心情,袁熙来到了自家的后花园,恰好见到刘夫人正在这里赏花。
刘夫人也是个爱花之人,每每等到花枝需要修剪的时候她都会亲自拿着剪刀游走在花丛之间,这与她那心狠手辣的行事风格相比较起来似乎完全是格格不入的。
袁熙站在花园拱形门口前,正在想着应该怎么和母亲说这件事的时候,刘夫人拿着剪刀弯下了腰剪下了一株花上多余的花枝,对着花丛说道:
“有什么事就进来说吧。”
原来刘夫人早已察觉到了袁熙的到来,袁熙已经没有时间再去想了,他扶着门边走进了花园,来到了母亲的身边行了礼:“母亲安好……”
刘夫人始终低着头,没有回过头看身后的袁熙,只是自顾自的在寻找有没有需要修剪的花枝。虽然袁熙和袁尚同为刘夫人所出,然袁熙却历来不赞成袁尚继承世子之位。
虽然表面上他并没有明确的政治立场,但是他的内心里始终拥护袁谭,这就逐渐让他与刘夫人及袁尚之间的间隙越来越深,感情也越来越薄了。
这也是袁熙犹豫不决的原因,他觉得直接开门见山就提及这件事好像是有些太过莽撞了,便随便找了个话题先调和一下气氛:“母亲还是这么喜欢花,过几日儿给您添几株新的。”
“行了,尚儿已经帮我准备好了,不用再添新的了。”
刘夫人低着头摆弄着丛中的花朵,酸意很重,话语间透着对袁熙浓烈的不满:“你哪里还记得有我这个娘亲呢,知道的你是我儿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袁谭的同母兄弟。”
这些话袁熙在来之前是有心理准备的,虽然在仆人家丁面前刘夫人说这种话让他十分尴尬,但他为了张凝与袁尚的婚事还是硬着头皮听了下去,不仅如此,还要强作欢笑:
“母亲言重了,熙儿永远都只有一个娘亲,又怎么会偏向他人呢?”
刘夫人听后冷笑了一声:“是吗?审配、逢纪几次上书让你父亲立你弟弟为嗣,你不帮着你弟弟也就算了,还在你父亲耳边嚼舌头根子,说什么废长立幼自古乃取乱之道,我看你是因为自己没有机会当上世子,才会嫉妒你弟弟的吧?”
袁熙站在那里听着刘夫人这句句如尖刀般的话语扎进他的心头,他捏紧了拳头许久才稍稍松开,深呼了一口气调节好自己的情绪后冷静的说道:
“废立之事乃父亲所作之决断,并非孩儿可以左右的了,我从未想过想继承父亲的爵位,只想安定河北之地,帮助父亲完成大业,至于父亲欲立谁为嗣,我不想干涉。”
刘夫人听着袁熙的肺腑之言,心里琢磨着也觉得自己养大的儿子不是这种人,口气稍稍缓和了一些,转过身走到了袁熙的面前抬眼看着他的眼睛说道:
“你找我是为了张家小姐的事情吧?”
一直以来刘夫人的精明是众人皆知的,否则她也不能独占袁绍的视听纵横袁家这么多年,所以她能够猜得出袁熙心中所想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不过既然事情已经被她主动说破,袁熙也觉得松了口气,说道:
“正是,据孩儿所知张家小姐并无意嫁与三弟,强扭的瓜不甜,即使她勉强嫁到我们袁家,三弟也未必会幸福的,不如另聘佳媳,冀州城内有才德之女甚多,何愁找不到呢?”
刘夫人听着袁熙说的每一个字,表面上虽然平静如水,实则内心对袁熙那胳膊肘往外拐的心态大有不满,但眼前站着的毕竟是自己十月怀胎所生的儿子,也不好明着大动肝火,只能晓之以理劝说:“熙儿,你知道我和你父亲为什么极力促成这件婚事么?”
袁熙摇头表示不解,事实上他心中已经猜出了大概,只是不能明言罢了。
“张凝的兄长是你父亲帐下战将,骁勇善战且富有韬略,是个难得的帅才,武艺除了颜良文丑之外几乎无人能出其右。就是因为他是这么一个出色的人,我这么说你应该明白吧?”
这与袁熙所中所猜测的完全一致。的确,毫无疑问若是与张郃结成姻亲便可进一步笼络他的心,使他不得不更加忠于袁家。
况且冀州城内谁人不知张郃对这个妹妹极为宠爱,远行之时张凝皆相伴左右,所要所求也都是尽力满足,把她放在袁家是对张郃最好的牵制。
但是,就因为这个理由毁掉了一个原本天真善良的少女该有的幸福生活,实在太过残忍。
纵使袁熙心中有再多的理由,刘夫人把这个底牌亮了出来足以让他无言以对。
看已经基本说服了袁熙,刘夫人再次转过身弯下腰摆弄着面前的鲜花:
“没事的话你可以走了,免得待会儿尚儿来的时候你们碰面尴尬。”
原地伫立了一会儿后,袁熙面色凝重的离开了花园。
在他离去后不久,刘夫人抬起头对着身后假山说道:
“刚才我们的对话你都听到了吧?”
假山后所藏的是袁尚,他走了出来拍了拍身上粘上的尘土,紧咬下唇望着袁熙离去时经过的拱形门道,眼神里充斥着的十分强烈的敌意让人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