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己看宇津木比他本人还在意的模样,想了下便安抚道,而说到后面也稍稍苦笑起来──最主要是晴己并不知道原田他那个旧姓阿藤的母亲、也是晴己祖母的那位曾做出抛家弃子的这种行为,他只是单纯想说既然当初母亲让他成为『阿藤晴己』,那么他顺势改姓为『阿藤』也无妨,那个时候的他还没有乐观到会去思考那么久以后的未来、即使猜到了阿藤知子和原田似乎有所渊源也没考虑过自己冠上这个姓氏后可能引发的麻烦,但现在却难免因为当时年纪小的轻率与思虑过浅而感到懊恼。
而且现在晴己扪心自问,他选择『阿藤』这个姓氏,难道不是因为他心底其实还有一丝丝在这个时代也和原田牵扯在一起、有机会和好的盼望作祟的缘故吗?而正是因为这个可能连当时的自己都没能察觉、小小的私心,才导致了宇津木现在这样替他苦恼──而他在知道『阿藤』这个姓氏对原田来说可能代表了不想回首的不好回忆之后,也稍微有些后悔。
「不,应该是我的问题才对。在你当初选择这个姓氏时,就该告诉你这些的,你没有必要责怪自己。相反的,是我应该为了当初思考还不够成熟全面的自己向你道歉才对。」
但宇津木否定了晴己带点自嘲的这种说法,而是认真地直视着晴己这么说道──这么快而且几乎毫不考虑地袒护,让晴己微讶,也不由自主望了回去。
晴己脑中突然闪过早一点来略带揶揄但也带点抱怨地说过宇津木很偏向他的事情,心底原先冻结般僵硬的情感又有些融化松动的感觉,他忍不住开口,问道:
「德幸先生,如果──」
──如果我和初鸟大人在某一刻、站在完全相反立场的时候,这次的您会站在哪一边呢?
但才呼喊了名字,晴己的理智回笼,意识到自己差点问出了绝对不能对宇津木问出口的问题──如果问了,不管回答是什么这次的谈话过后都只会留下糟糕的余韵──,他硬生生地止住了差点脱口而出的问题,面对宇津木带着讶异与询问的眼光,掩饰地笑着摇了摇头。
「不、没什么。只是忽然想到一个无聊的问题罢了……本来想问问看,但好像会被您说这个年纪还问这种问题太幼稚了,才又收回来不问的。您想说的事情我明白了,我有点累了,如果您没有其他事情就先让我休息一下吧,然后我们晚餐时再见。」
「我知道了。那我先离开了,好好休息吧,真的不舒服的话也别勉强赶在时间内来餐厅那边,我会嘱咐人帮你留一份晚餐的。」
宇津木看起来似乎没有完全相信,但有些狐疑地瞥了晴己一眼后,他却没有深究,只是点头说完这些话后,起身离开了房内。
第76章 若有似无的阴影
但连晴己自己也没预料到,他这次情绪上陷入了低潮后并不像以往那样一两天就自己调整完毕,他提不起劲的低落精神状态持续了很久,不仅是总注意着他的情况的宇津木在这段期间再次关切了他的状态,就连一向颇有不问俗事倾向的初鸟都问了晴己这段期间是不是有什么心事──但晴己虽知道自己现在莫名的倦怠感是因为什么而产生的,但是却不能随便告诉其他人,于是他拿了『课业压力』这个学生常见的理由当作藉口敷衍了过去。
而晴己虽因此顺利蒙混过关,但结果变成了他们又开始热心地找时间替晴己补习,颇有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感觉的晴己也稍微有点后悔,但也只能默默接受了大家沉重的好意──反正多听讲几次也能巩固学到的知识,就当作额外复习了。
只是晴己比起和他人互动并从中汲取暖意、这段时间他更想要在安静的地方和春树独处,他人的好意在他无法接受但也知道自己这样不好的情况下,只给他又添加了额外的压力。也因此哪怕他照样试着用笑容掩饰情绪,但到了后来就连年纪小到不太能体会他人心情的诺亚都察觉到了他这段期间情绪不佳的事情了。
再次遇到原田时,晴己正在阿卡夏之民建筑中少见、或许说是唯一的一间和室里翻书,这个房间的位置比较偏僻、更是连他们住在这里的人都鲜少拜访的地方,也因此当他看到原田推开拉门、以泰然自若的态度笑着对他打招呼时,不禁感到有些意外。
「原田先生,没想到你会找到这个地方呢……这个地方不太会有人来,是迷路了吗?」
也因为意外,晴己问了一句。
这间和室是这个建筑物被阿卡夏之民买下来之前就自带的房间,之所以保留和西方系宗教的阿卡夏之民形象不符的这间和室,是因为这里是位置比较微妙也比较隐蔽的外围房间,而因为可能当初建筑设计不佳的问题,来到这里的道路没有必要的崎岖、也导致这个房间对没来过来说非常难找──也因此变成要改装再利用也因为这个让人为难的地理位置而很难找适合的用途而暂时弃置、打算日后在改建时再考虑要怎么使用的房间,大家没事都不会想到走弯弯绕绕的路途来这间房间。
晴己之所以现在待在这里,是暂时想要减少和他人见面机率后才想起有这间房间的,而正巧他又听说最近似乎再一次改建时终于要把这间和室墙壁打掉和旁边房间合为一体、并有另外的用途,他就藉口说以前没待过和室、想在房间被改装之前体验看看住在和风房间的感觉,在徵求同意后短期内搬过来住的──让晴己感受有些复杂的是,姑且不论宇津木心目中把自己排在第几顺位上,但就和来说的一样,晴己算是比较被他所偏袒的,只要是不过份的要求、晴己提出之后很少被驳回,他也顺利达成目的搬了过来。
而搬来之后晴己也几乎都缩在这里看书或者是休息,利用这个房间位置的特点来最大限度回避和他人偶然遇见的机率,要不是外出上学或是用餐时还会遇到其他人,他都渐渐有种与世隔绝般的感觉。
也因此晴己看到原田出现在这里才感到有些惊讶,因为正常来说,除非迷路以外很少有人会造访这里──当然知道他在这里、有事找他的其他内部人员例外。
「不是迷路啦,我是问了来小姐之后才找过来的──是说真没想到这里居然还有这么日式的房间啊,我刚打开门时还真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来这里路也真够难找的。」
似乎有点尴尬般地摸了下鼻子,原田坦然说了他是特意来找晴己的事情,并且很自来熟地在晴己身边坐下,环顾了一圈房间后感慨了一句。
「我也觉得这种风格的房间在这里很罕见,总觉得待在这里不知不觉就会慢慢沉着下来。」
晴己没有立刻去问原田的来意,他只是笑了一笑,附和了原田的感想──晴己确实在过去都没有去过类似风格的房间,就只有之前泡温泉泡晕时曾在温泉旅馆里体验过一晚,但那时候因为来的缘故,他光是紧张就没能够好好体会这种与他所知的环境截然不同的气氛,最近好好体验过后,他还蛮中意这种带点古旧气息、整体氛围也偏柔和庄重的感觉,如果说一开始说想来住住看只是藉口,那么现在他是真的开始惋惜之后大概除了再去类似风格的旅馆以外、在这里不会有机会再待在类似的房间之中了。
「所以说你现在的衣服也是配合房间才穿的吗?」
原田似乎也不急,笑了下之后他视线落在晴己身上的衣着上,闲聊般地询问道。
「也不算是,是正好今年夏天初鸟大人对于参加夏日祭典有兴趣,在一惠姊的提议下,变成大家都要一起参加,这是那时候要穿的衣服,只是今天正好送来、所以先试穿看看合不合身──会很奇怪吗?」
晴己微微摇头,不太好意思说他因为第一次穿类似衣服、因为新奇才在试穿后一直穿着没换回普通衣着的,但解释过后,他看了下自己身上在光线下会略偏褐色的淡绿色浴衣,有点不自信自己适不适合这样的穿着,于是试着问问看了原田的感想。
「怎么会奇怪呢,挺好看的啊!只是第一次看到你穿这类衣服,有点惊讶罢了──不过夏日祭典啊……以前你们这里的人都不参加的吗?」
原田似乎有些莞尔,笑着安抚过后,他若无其事般的询问道──晴己看了他一眼,不太确定原田是因为他透过来转达的讯息而做出这个猜测的,还是单纯随口一问,但他也没执着非想出个答案不可,而是稍微点了点头后回答了原田的提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