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氏提声叫道:“张顺家的。”
人群里一个妇人忙走上前来,屈膝给元氏行礼,被唬得不敢多说话。
元氏淡淡看了她一眼,道:“你是值夜的管事,却夜夜醉酒,你可认罪?”
张顺家的哪里肯认?忙喊道:“大夫人明鉴,小的从来尽忠职守,何时有过夜夜醉酒的事情?不过是不当值的时候,偶然喝些小酒罢了!”
元氏却冷笑一声,道:“昨夜周嬷嬷奉命巡查府中,却发现你与一干婆子喝酒,正在吹嘘你男人与总管杜善关系如何亲近,而你的女儿,要嫁给杜善做续弦。是也不是?”
张顺家的心里咚咚乱跳,这正是昨夜她在酒桌上说的,也都是事实。可这些是瞒上不瞒下的事情,大夫人如何知道的!此刻又听得大夫人追问,却紧张得根本半个字也说不出了,只能结结巴巴,支支吾吾。
元氏对周嬷嬷道:“拖出去,好好审问审问。”
周嬷嬷便和玉兰比了个手势,玉兰与雪松上前,直接把腿软的张顺家的拖了出去。片刻后,院子里想起了打板子和压抑着喊叫的声音。
这时候,众人便想起前段时间在凌霄园门前被活活打死的几人,不由得都脸色都变了。
元氏又开口叫了一个名字:“芍药。”
人群中一个穿着打扮都很体面的丫鬟缓步走出来,微微屈膝,叫了一声“大夫人”之后,便不说话了。她是伯夫人身边的大丫鬟,秦氏走的时候,留下她来看屋子的,在伯夫人面前也是有些体面的。从前秦姨娘掌权的时候,都不太敢不给她面子。
元氏看了看芍药有恃无恐的样子,道:“伯夫人留着你在府里,本是让你约束下人,并看好屋子里东西的。你倒是好,不但纵容下人赌博喝酒,竟然还敢偷了伯夫人的玉镯子去卖钱,贴补家里的赌鬼哥哥。好大的胆子!”
芍药听了这话,立马就怒了,冷笑着道:“大夫人说我手脚不干净,可有证据?若是没有,便是趁着伯夫人不在,想要减除苍翠园的羽翼,好叫伯夫人回来之后无人可用!”
周嬷嬷心里冷笑,可不就是减除羽翼吗?她从一旁紫荆拖着的托盘里取出一个小盒子,打开之后是一对成色不错的玉镯子,里面还有一张纸。她将纸打开,大声念道:“今有蓝田玉镯一对,死当,付一百两现银。收当朝奉张伯中,典当刘三凤。大源当铺。”念完了,她走上前去,将手中当票在芍药面前晃了晃,才挑眉问:“若是我没有记错,芍药姑娘在伯夫人还没有给你改名的时候,就叫刘三凤吧?”
芍药脸色发靑,这是她的当票没错,可这当票是一个当铺应该为典当人保密的东西,怎么会流传到了大夫人手里,如今还成了要她命的证据?
元氏语气依旧很冷淡,“拖下去,打二十板子,发卖了。”于是又有婆子上前来拖人。
芍药被捂了嘴,一路拖出门的时候还在拼命挣扎。众人看着芍药,不由得脊背发凉。偷盗主人家的财务,又是被打了板子发卖,即便能活命,也只能去那些不干净的地方了。
接连发落两人,众人的脸上便带了更多的恭敬之色。
元氏接下来又改了几个人员职位,上位的人,自然欢天喜地,被撤下来的人,也只是敢怒不敢言,心里寻思着,伯夫人年前就回来了,这大夫人也就嚣张这么几天,只待伯夫人回来再告状。
元氏将人员重新分配之后,又吩咐了一系列安排,哪些人负责哪些事情,具体事宜都有什么,就连一些姨娘也领了事情做。
待事情都安排好了,已然是晌午的时候。
众人散去,各做各的,元氏母女也回到凌霄园去了。
卫姨娘站在碧桃院里,看着娘家刚刚派了人送来的一盆用整块石头作为花盆,里面种了一丈来高的松树的大盆景,嘴角上翘,似乎是有什么高兴的事情。
碧桃院大管事丁妈妈走近了一步,正要说话,却听卫姨娘眼睛看着松树,嘴上道:“这样大的盆景,也不知哥哥哪里找到的。”她似乎若有所思。
丁妈妈先是应了一声,才道:“卫大爷自然是疼爱姨娘的。”顿了顿,她又道:“姨娘瞧着,今日谨厅里,大夫人……伯夫人可是马上就回来了。”伯夫人一旦回来,那大夫人的一切不都白设计了?今日这场戏,唱得是什么劲?
卫姨娘应了一声,喃喃道:“是啊,伯夫人一旦回来,定然会将所有中馈抓在自己手里,她不就白费劲了?”
丁妈妈听了这话,不由得皱着眉,思索着凌霄园是不是想着在伯夫人回来雷霆手法,能掌握多少权利,就先抢多少在手里?
第75章 损兵折将
卫姨娘伸手捏起一枝细细的树枝,眸子里依旧带着思索和困惑。忽然,她想到什么,心里的震惊使得手上力气没有把控,掰折了那枝细细的树枝,发出轻脆的“咔嚓”一声。她忽然转过头来,充满风韵的眼眸不可置信地看着身后的丁妈妈,嘴里喃喃道:“难不成……他们竟然敢?”竟然敢对伯爷夫妇下手不成?
丁妈妈看她反应,吓了一跳,皱眉道:“敢什么?”
卫姨娘微微摇头,道:“不,不会的。”她只说不会,其他的,却什么都不肯多说了。
……
海棠院里,曹姨娘坐在窗边的暖炕上,手里拿着桦木做的对牌子,拇指的指腹摩挲在上面那深深刻着的“谢府”二字,有些发愣。她今日得到元氏的吩咐,要负责府中今年年节的一应花木和香烛的才买和摆设。她出身低微,从前秦姨娘防着这些姨娘们,从来不让除了迎春院以外的任何人接触中馈,所以,这是她第一次接触府中的事物,哪里知道从何下手?
此时五小姐谢轻云拉着十姑娘谢紫瑶进来,看到曹姨娘手中的对牌子,不由得一愣,走过来道:“姨娘,你手里怎么有对牌子?”
曹姨娘回过神来,将今日的事情说了,随即有些无措道:“我自打来了京城,连花市都没有去过,如何办理此事?”
谢轻云也皱了眉,半晌之后,问:“张妈妈呢?”
曹姨娘道:“快年节了,我想着给你和瑶姐儿添置些头面,所以遣她去金银铺子里瞧瞧。”
说起这个,谢轻云一边将桌子上高脚盘子里摆着的一个果子蜜饯递给十姑娘,一边若有所思道:“昨夜我瞧着大姐姐的头面在烛光里熠熠生辉,也不知是什么材质的。”
二人正说着,见张妈妈进来了。
张妈妈先是行了礼,才道:“那几个金银铺子的掌柜答应傍晚之前送些好的头面进府里来,供两位小姐挑选。”
曹姨娘母女先是应了之后,才拉着张妈妈将今日的事情说了。
张妈妈早上去得早,并不知道今日元氏议事的事情。现在听了曹姨娘说完,略微思索片刻,有些欲言又止。
等曹姨娘让两个女儿离开之后,张妈妈才不确定道:“六姐儿死因是大夫人提醒姨娘的,如今她又给了姨娘这样重要的差事,会不会是醉温之意不在酒?”
曹姨娘愣了一下,她根本没有往这方面想,不由得追问:“怎么说?”
张妈妈道:“大夫人是不是想给姨娘一个报仇的机会。”
曹姨娘皱了眉,不知道张妈妈所指,什么报仇的机会?
张妈妈继续道:“这内院之中,除了食物里下毒,就是在香烛花木上下功夫了。姨娘是闽南人,认识多种毒花毒草,抓着这个机会,报仇,似乎并不难。”
曹姨娘惊得微微张开了嘴说不出话来。她倒不是不敢下毒,下毒这事,她与秦姨娘配合着也给凌霄园下过好多次了,只是元氏这手段实在是让她有些吃惊。与元氏之前不争不抢的形象差别太大了。
张妈妈压低了声音,问:“姨娘准备如何?”她眸子里带着闪烁,只是曹姨娘低头思索,并未看到。
……
迎春院。
珍珠站在桌子边,将今日发生的事情都与坐在那里用鸡蛋敷脸的秦姨娘说了。
秦姨娘双颊还带着掌嘴之后的肿胀,这几天她食不下咽。不只是因为脸颊上的伤,更是因为女儿一直高烧昏迷,自己又禁足,无法掌控大局。如今听了珍珠的话,气得将手边能摸到的东西砸了个干净。她只禁足了几日,这谢府的大权便尽数倒了凌霄园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