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愿意留在这里吗,我没有弟弟,我不知道该怎么与弟弟相处,但是往后,我会尽我所能对你好。”
随月生脸色苍白,听见陆清焰的话,脸上的表情却没有什么变化,他低下头,看着蹲在地上的陆清焰,语气淡漠:“我已经知晓了,与冯叔一道离去,她是欢喜的,好过在这世间受苦。”
随月生身体虚弱,这一番话说话便咳的脸颊通红,让苍白的脸染上了一丝血色,像是擦上了一层胭脂,他的双眼也亮的吓人,陆清焰能感受到,这一番话,他是全然的真心实意的。
“她这一生,受了太多的苦。”
放在腿上的缓缓收紧,平复了许久才道:“洛小姐,我想要同惊玉一起去石家,可以吗。”
虽然是询问陆清焰,但是随月生的语气却满是坚决,他低头看着自己白皙纤细的手指,脸上表情未变,洛家很好,但是留在洛家,他就只能是一个锦衣玉食的小少爷,什么都做不了,但是跟着石惊玉去大燕,虎狼环伺的背景之下,才是富贵险中求。
陆清焰的眼眶通红,见随月生这番模样,便知晓他已经同石惊玉商量好了,他与石惊玉本是同龄人,同他也更有话说。
她蹲在随月生身前,抬头去看了随月生身后的石惊玉一眼,见石惊玉缓缓点了点头,方才道:“好,小玉他定然是会好好照顾你的,日后有何事便可来洛府寻我,你同小玉一般,都是我的弟弟。”
无辜被插了一刀的石惊玉默默地摸了摸鼻子,什么都没说。
“准备何时启程?”陆清焰缓缓起身,蹲的久了,猛地站起来,一时有些头晕,陆清焰踉跄着往后退了半步,在石惊玉伸手之前,稳住了身子。
石惊玉默默将手收回,扭头去看那满池婀娜的莲花,下颚绷紧,语气有些生硬:“明日启程。”
陆清焰有些讶异,她稳住身子,按了按眼角,皱着眉看着石惊玉,意识到眼前的少年马上便要离开,朝夕相伴的人也终要分别,陆清焰心间涌上一股难言的感受,石惊玉是她在万念俱灰后第一个给她温暖的人,这次分别,不知何时才能再相见。
“这么急吗?”陆清焰的声音有些低,听在石惊玉的耳中,只让他觉得像是一片柔软的羽毛缓缓地扫过心脏,麻酥酥的。
用尽了全部的自制力,石惊玉才没说出那句“若是你不想我走我便不走”,胡乱地应了声,强迫自己去看莲花,却控制不住自己的视线,向着莲池中陆清焰的倒影望去。
真的想一直留在她身边,永远不同她分开。
但是不行,若是一直留在这里,那么石惊玉这三个字,在她的眼中将会一直是“弟弟”,而不能同男人划上等号。
就在石惊玉险些要忍不住说出留下的话时,有个穿着灰衣的小厮瞧见了陆清焰,便向着莲池而来。
“大小姐,岑府派人前来,说是向您请罪。”
陆清焰拿着帕子压了压眼角,扭头去看那灰衣小厮,还未开口,身侧的石惊玉倒是先说话了:“请罪?你被人欺负了?”
石惊玉语气森然,黑色的眸中分不清情绪,他推着随月生,一步步的向前。
黑色缎面的鞋上沾染了露水,石惊玉的步子踏在那低矮的藓上,绿色的汁液缓缓地渗出,蜿蜒在褐色的土壤中。
陆清焰直到此时才恍然,原来石惊玉已经成长到这个程度了。他已经可以像是莫听一样,独当一面了。
见陆清焰呆在原地,石惊玉皱着眉,又问了一回,陆清焰才恍然,解释说:“没有,只是发生了一些摩擦。”
而后对着那个跪在地上的灰衣小厮说:“岑府来的是何人?岑小姐可来了?”
那小厮低着头,好似回忆了一会儿,而后才说:“回小姐的话,来的人自称是岑府的丫鬟,不曾见到岑小姐,但是府外停了轿子,不知轿上是否有人。”
陆清焰挑了挑眉,笑着说:“不知道轿上有没有人便让那人等着吧,我要的是岑小姐上门来道歉,见不到岑小姐人,便勿要放他们入府。”
那小厮领命退下后,石惊玉才笑了,说:“我还怕你被人欺辱了去,却想不到你是这样的性子。”
陆清焰将垂在脸侧的鬓发撩到耳后,笑了笑,不曾说话。
石惊玉推着随月生,陆清焰跟在一旁,三个人缓缓地向着远处而去。
***
那轿子中果然没有人,陆清焰在世安苑等到晚间才等来了姗姗来迟的岑佳,脸色不善的给陆清焰赔了罪,送了一对青瓷花瓶,在世安苑坐了不到半刻便离去了。
第47章 一
开春时景色总是无边的好,洛安在世安苑中种满了各式的花草,玉兰、海棠生的郁郁葱葱的,开出了满树的花朵。
但世安苑的主人,欣赏不了这锦簇的繁华,在茂密的林中迷失了方向。
蹲在蜿蜒的溪水边,丘亓面无表情但是口中的抱怨却没有停止过:“洛清焰,我是脑子被驴踢了吗?我为什么要不带丫鬟不带小厮来和你体验什么生活?还有你说你自己方向感好,是我给了你自信吗?”
陆清焰鞠了一把水撒在脸上,水珠顺着陆清焰的下颚缓缓下流,划过纤细的脖颈,没入衣领。
“我方向感真的好,东南西北分得清,就是找不着路。”
丘亓学着陆清焰的样子鞠看水,却向着陆清焰的脸上泼去,嘴角勾起一个微不可见的弧度。
陆清焰也不恼,来五羊城已经三年了,她也从一个十八岁的嫁不出去的女人,成了一个二十一岁的嫁不出去的女人。
丘亓比她小两岁,但也一直不曾找到合心意的男子,遂也一直未嫁,出乎陆清焰意料的是,就连洛子容也没有嫁人,除了刚刚回府那一阵子闹了陆清焰一段时间,后来便好似是学乖了,安安分分的,只是在年前她与莫听定亲的时候消沉了一段时间。
三年的时间很久,很多人出现在自己的生命中,但是又离开,丘亓倒是成了自己来这五羊城后的一位玩伴,初识丘亓的人总是不免觉得她性子高冷,但其实私底下她也很高冷,就是有些话痨,看着她冷着一张脸絮絮叨叨的样子,陆清焰就觉得有趣的很。
玩闹够了后,丘亓用帕子仔仔细细的将自己手上的水珠擦干,看着自己的一双手,缓缓开口:“你真的要嫁给你表哥呀,我觉得你们太亲近了,你要知道姑肉不还家,他可是你亲姑姑的儿子。”
拧了帕子,将整张脸覆住,陆清焰满不在乎的说:“当然不了,定亲这件事是我父亲一个人单方面做的决定,我和莫听是和五羊城的所有人一起知道这个消息的。不过这亲事定的也不是坏事,我本就懒得嫁人,省的谢图南再来纠缠我,等莫听找着了意中人我们便解除婚约。”
这三年来,谢图南时常来五羊城,做出一副情深的样子,若不是洛安捂得紧,陆清焰往日里的事情定然被人顺藤摸瓜查的清清楚楚,她同莫听定亲的消息放出后,谢图南才安分了一段时日,已经小半年未来五羊城了。
丘亓起身将自己的裙摆捋顺,脸上罕见的出现了笑意:“你等莫听找到意中人解除婚约?我觉得你们两个可能会成为定亲定了几十年都没成亲的一对仙姝奇葩。”
陆清焰伸手,接过丘亓递过来的手,拉着丘亓向前走了一段儿,语气愉悦:“说不定我旁边嫁给他了呢?你先操心你自己的事情再来考虑我的吧,五十步笑百步。”
二人所在的林子是五羊城外的一片小树林,这林子连着秦岭,东西贯通,十分的茂密,陆清焰与丘亓二人本是来林中春猎,受了丘亓的鼓动,二人撇下随从与丫鬟打算远离纸醉金迷,体验人间疾苦,没想到的是,标榜自己方向感很好的陆清焰找不到回营地的路,二人在这林中也只能顺着这溪流往下走,看看能不能遇上村落或者人家。
暮色四合,林中的树木本就生的郁郁葱葱的,此时已经要瞧不清路了,听着那时远时近的虫鸣声,陆清焰只觉得身上泛起了鸡皮疙瘩,心中渐渐地爬上恐慌。
那树影影影绰绰的,好似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两人。
“清焰,你知道吗,我听我兄长说,大燕立了世子,那真是个铁血手腕的人,今年应当还未到二十,年初时老燕王病倒,众人以为那汝阳王要把持朝政了,结果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儿竟然以雷霆手段镇压了汝阳王,成为了世子,兼任摄政王,若是老燕王去世,那他便是下一任燕王了。”因为家中生意遍布各国,丘亓倒是知晓许多各国的趣闻,此时这黑魆魆的天也让丘亓有些紧张,便同陆清焰说了这些事,想分散自己的注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