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年前宴上曾见过姜夫人,她举止温柔娴雅,和崔大人又伉俪深,应当不是那么难相处的人。”
“崔家的珍姐儿也是每次过来都缠着大姐姐,看来和她很是投缘。”
“都婆媳姑嫂关系难处,想必大姐姐嫁到崔家,应当不会受什么搓摩。”
“之前参加宴会的时候,和其他府里的娘子闲聊,也听见有人提起过崔家公子,他的学问似乎也很好,想必将来金榜题名应当不是问题。”
“到时候寻一外放,带着大姐姐到任上去,不必伺候公婆姑,大姐姐不就更安适了。”
“二叔母不想大姐姐远嫁,可嫁到江南难道就不是远嫁?无非是舍不得许家当下的富贵罢了。可在我看来,这实在是再好不过的一门亲事了。”
见她完了,太夫人才睁开眼,笑道:“你倒是分析的头头是道。你二叔母若是有你一半明白,也没有这一个月来的多少闲事了。”
“那我问问你,若是要把你嫁去崔家,你可愿意?”
到嫁人,在沛柔脑海中首先浮现出来的是诚毅侯府齐家,毕竟她前生就是齐家妇。
何太夫人刻薄,诚毅侯夫人冷漠。世子夫人总是无视她,三嫂常氏恶毒,丈夫边还有青梅竹马的妾在一旁。
实在是如同修罗场一般。
昭永十年在嘉懿堂前一别,她果然也就没有再见过齐延。
齐家获罪如此,不再有燕京人家愿意与他们交往。除了去松石书院上学,他恐怕也不会到处去参加什么聚会。
这四年来她去的地方倒是不少,可除了香山院和善堂,也只是从一个内宅换到另一个内宅而已。
沛柔想了想,回答太夫人,“孙女是愿意的。”
崔家人口简单,夫婿上进,还远离了燕京这个总是是非不停的地方,她怎么可能不愿意。
可若是徐家的危机不能解,那她也还是不愿意的。崔家离燕京太远了,于她而言并不是良配。
这几年朝堂上的事仍旧如她前生所知道的一样发展。
六皇子被立为储君,三皇子被皇后收养。朝廷里已经隐隐有风声,要送公主去西北草原上和亲。
哪怕她已经比前生更懂得政治,也得到了太妃一部分的信任,可是她仍然没有找到能破解这个局面的线索和办法。
当年害过她的人虽然这几年间都没有再作恶,可这人就如毒蛇潜伏在草丛之中,谁知道什么时候又会突然咬她一口。她不知道她还会不会有前两次的幸运。
再过三年她也就及笄了,她的婚事也会成为一个不可避免的话题。
若父亲和太夫人执意要将她嫁给到对破解徐家危局毫无帮助的人家去,以保全她,那她又该怎么办。
她实在也很苦恼。
“沛丫头,想什么呢?难道是见你姐姐定了人家,你也想嫁人了不成?”
太夫人原来只是一句调侃的话,她却忽然红了眼眶,抱着太夫饶胳膊不话。
太夫人以为她是不舍得将来嫁人离开徐家,抚摸着她的鬓角,轻声安慰她。
“傻丫头,何必现在就想起这些事来。人生在世,当乐且乐,谁知道明究竟是什么样子。”
“你终有一会长大,嫁人成家,有一也会和祖母一样老去,看着自己的孙子们一个个成家,孙女们一个一个嫁出去。”
“那时候夫家也就成了你的家,满府里都会是你的子孙。他们会你,孝敬你,也会如今你舍不得离开祖母一般舍不得离开你。”
“可他们终究是会离开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一一经历过,也就没有遗憾了。”
太夫人温柔地看着沛柔,“沛丫头,等你像祖母一样老了,你还会记得祖母么?祖母年纪大了,夜里做梦,常常梦见自己还是如你一样大的姑娘家的时候。”
“我的祖母也最喜欢我,当年我出嫁的时候,她老人家还在世,神智却有些不清明了,一直拉着我的手要给我讲故事,怎么样也不肯让我嫁出门去……”
沛柔想告诉太夫人她会的。她永远都不会忘记她的。
两世为人,太夫人给过她的关心和,是谁都比不上的。
她前生只活了二十三岁而已,她不知道今生她会不会有像太夫人所的儿孙满堂的那一,但是她知道,直到死亡,她也都不会忘记太夫饶。
“每次梦见我祖母,醒来时我总是想,我可不能像她似的。”
“等你出嫁的那一,我总不至于也糊涂了吧?我一定高高兴心把你送出门,再等着你高高兴心把自己的孩子领回来看我。”
“姑娘嫁人是好事,有夫婿疼,有自己的家,将来也会有自己的孩子。这世间只有父母对孩子的,指向是别离,祖母对你也是一样。”
“等到了那一呢,你也要高高兴心送我走。能看见你和你兄弟姐妹们都成家生子了,我也就没什么遗憾了。”
“你要告诉你的孩子,他们的曾祖母过了很好的一生,和夫君算是伉俪深,儿女聪慧孝顺,也享尽了人间富贵,实在没有更好的了。”
沛柔已经在太夫人怀里泣不成声。
第148章 后悔
等她从松鹤堂里红着眼睛回了翠萼楼的时候,同样红着眼睛的海柔正坐在窗边的紫檀木雕梅花椅上等她,怀里还抱着她的六月。
沛柔知道自己的红眼睛和海柔的红眼睛原因并不一样,可海柔却并不这么想,一见了沛柔回来,立刻抱着六月迎了上去。
六月原来正在打盹,忽然被惊了惊,从海柔怀里蹿下去,打破了沛柔的一个绿地粉彩人物花瓶。
海柔吓了一跳,心翼翼地看了沛柔一眼。她偏又红着眼眶,看来就像一只受了惊吓的兔子,楚楚可怜。
这个花瓶还是柯明叙前些年在外游历的时候偶然得了,送来给她作为乔迁之喜的。
碎了也就碎了,沛柔叹了口气,唤今当值的纫冬进来收拾了,让她把六月也抱了出去,两个娘子关起门来在房里话。
想来是海柔也知道了润柔要远嫁的消息,所以才会哭成这样的。
此时室内只剩了她们两个,她嘟了嘴,趴在桌上,沉默着一言不发。
沛柔只好先开口:“我方才从祖母那听了,大姐姐定了要嫁到西北的崔家去。”
“虽然路途遥远了些,今后恐怕不能常常相见,可崔家实在不错,崔家公子和大姐姐也是良配,三姐姐也不要过于伤心了。”
沛柔就把方才太夫人晚膳时跟她的崔家公子的种种好处都给海柔听了。
“更何况女子嫁出门去,头几年都不怎么能出门。”
“就算大姐姐就嫁在对门,恐怕也不能和咱们姐妹常常相见,这样想一想,远嫁其实也没有差了多少。”
“或许未来的一两年间,崔大人就被调回了燕京也未可知。”
海柔也知道沛柔只是安慰她,听她这样一,反而更难过起来,把脸整个埋进了手臂里。
“从吵吵闹闹的长到这么大,平里我做什么她都要训我,可是她一朝要嫁出去了,没人寻我的不是了,我真不舍得。”
“就不能不嫁吗?她是我姐姐,怎么能不和我一直在一处呢……”
又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沛柔又想起方才太夫人的话,也被她招下了泪来。两个娘子又在一处相对垂泪好久,才渐渐止住了。
让纫冬打水上来,净过了面,重新安安静静的话。
沛柔就接着方才的话,“你若是担心将来没人训你,那我就辛苦些,一并挑起大姐姐的责任好了。”
“每照着一三餐地训你,看你嫌不嫌烦。”
“还问大姐姐能不能不嫁呢,等你将来见了大姐夫,再想起这句话来,我看你羞也不羞。”
她和海柔开玩笑,海柔却像是哭累了似的,仍然恹恹的。
沛柔想了想,便道:“我听蕊君表姐跟着夫家人回了燕京,这阵子她带着侄儿、侄女住在宣瑞伯府里。”
“不如明我早些出宫,下午和你一起去你外祖母家看看蕊君表姐。”
当年常蕊君嫁出去的时候海柔也是这样,偷偷在沛柔面前哭了好几次。
常蕊君是远嫁,润柔也是,或者海柔见了远嫁回来的常蕊君,期盼着将来润柔回燕京的子,绪能好一些。
海柔早就想去她外祖母家见常蕊君了,只是这阵子担心润柔的婚事没心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