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道原来是前一阵子大哥求那崔大人办了件事,把一个姓应的什么指挥同知放在了大同参将的位置上。”
“从指挥同知升到参将的位置要积攒多少军功?大哥一句话,那崔成燮就把他提了上去,原来是拿我们润姐儿去填了人情。”
姓应的指挥同知?大同参将?这个人沛柔似乎有些印象。
说来也是话长,昭永十五年,贞惠公主由今上做主嫁去了西北,成了敕勒王的大阏氏。
从昭永十年诚毅侯府齐家的兵权被卸之后,就被今上派往了西北的父亲才得以归家。
又三年,今上驾崩,敕勒以为有机可乘,以贞惠公主祭旗,集结重兵挥师南下。
战线拉的很长,西北有好几座主城同时遭到袭击,万老将军无法及时支援。
已经和平了几年,几座城的将领防守不及时,即便城池没有被占,也是损失惨重,勉强支持而已。
只有大同的守城战打的漂亮,全歼了敕勒的敌军。
就算如常氏所说,这位姓应的指挥同知晋升参将之路并不是那么正当和光彩,但他也的确是个将才。
惜才之心人人有之,父亲能慧眼识英,难道崔大人就不能?
更何况她相信父亲的人品,他是绝无可能做出以侄女的婚事为人情,换了下属一个官职这样的事情来的。
她站在窗下,还想再听听太夫人怎么说,陆嬷嬷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她身后,清了清嗓子。
沛柔只好尴尬的对她笑笑,往茶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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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太夫人却没有理会常氏的质问,只是淡淡道:“你方才说这位应指挥同知破格升任参将,确有其事。我和你大哥要做主把润柔嫁到崔家去,也是事实。”
“这两件事情之间,却并没有什么联系。崔家的好处我已经说了许多次了,崔家的少年郎也的确是同辈中的翘楚。”
“这件事不必再论了,大郎已经请了崔大人的恩师,刑部的柏老大人和崔大人的同年礼部侍郎刘大人为媒,不日就要来咱们家提亲了。”
“你是做母亲的人,下小定的一干事情都还要你帮着准备。若你身子不适,少不得我这做祖母的也只好多事一回,亲自帮着润丫头看着了。”
常氏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娘,我才是润丫头的亲娘,您怎么能问也不问一句就把润丫头的人生大事这样给定下了?我绝不会同意把润丫头嫁到西北那样的地方去的!”
太夫人的语气始终是很淡的,“我何曾没问过你,不过是你始终不肯开窍罢了。你是润丫头的亲娘,二郎也是润丫头的亲爹,他已然是点了头了。”
“我也给过你时间去挑崔家的毛病,整个一个月,你派到西北去打听的家下人们也回来了吧?除了一句西北荒凉,还能挑出别的毛病来么?”
“更何况崔大人简在帝心,不过是这几年在西北为官而已,迟迟早早要调回燕京来的,何愁没有再见之日。目光该放的长远些才是。”
常氏仍旧要辩,“且不说崔大人什么时候才能被调回中央来,这几年润丫头是新妇,娘家又远在千里之外,她若是受了委屈,无人可以替她撑腰。”
“又或者是有了身孕,身边连个可心的人都没有,到时若是出了意外又该怎么办?”
“你当年嫁到我们家来也是新妇,我这个做婆婆的可曾给过你气受?我们家的人口难道不比崔家复杂?”
“这些年你在燕京各处行走,谁人不尊称你一句‘徐二太太’,你扪心自问,这些难道都是你娘家人给你的体面么?”
太夫人语带嘲讽,“今日之事,恐怕又是你那个大嫂怂恿你过来和我闹的吧?她又给润姐儿说了什么人家?”
“何必做什么江浙总督的儿媳,直接做太子妃岂不是更好?”
女儿嫁入了许家旁支,傅氏这些年自以为搭上了太子这条船,居然也就不自量力地抢着为江浙总督许士洀牵线搭桥了。
第147章 良配
常氏不意太夫人居然连这件事都知道,呐呐不敢再言。
自己这个儿媳和傅氏做了这么多年姑嫂,几乎没有过和睦的子。就是这样的关系,傅氏随便抛出一点甜头,她也就真敢接。
也不去仔细打听打听许士洀的长子到底有多荒唐,还没有成婚,就连庶长子都有了。
这样的人,怎能和她的润姐儿是良配?
在答应崔家这门亲事之前,她是让人好好考察过崔家哥儿的人品的。
崔家的哥儿如今师从甘肃大儒黄固常,文章诗词都做的不错。
她曾经找人誊抄了他的文章出来,送到松石书院里让她弟弟看过,连她弟弟也赞不绝口。
为人温和守礼,很知上进,年纪轻轻就已经是举人了。又有这样能干的父亲,不愁将来没有他的前途。
可常氏为润柔的母亲,又做了些什么呢?
听信了他饶挑拨,以为她和大郎是拿了润姐儿的婚事去做人,一心想让润姐儿嫁到许家去,将来好乘了东风扶摇直上。
可这个太子……
太夫人顿时心灰意懒起来,不想再搭理她,“既然怕润丫头将来吃亏,就用心些准备嫁妆。”
“润姐儿是公府长孙女,自然比别人要体面些,除了公中的,我这个做祖母的另外再给她出两万两银子的嫁妆。”
“到时候润姐儿出嫁,我还会进宫去求了太妃亲自赏邻一抬的玉如意下来,你只管放心就是,绝对亏待不了润丫头。”
常氏心中虽然仍然有些不愿,但见太夫人已经这样,又一出手就是两万两银子,也实在没办法,只好行了礼退下。
出门时正好遇见从茶房回来,端着茶壶的沛柔。
她没有理会她,行色匆匆地离开了松鹤堂,看方向,恐怕是忍不住即刻就要往润柔住的秾芳阁去了。
沛柔观她神色已经不似上次那样急躁愤懑,想来是已经接受了这个结果。
太夫人果然是太夫人,沏一壶茶的功夫就收复了常氏。
她的心也明快起来,笑着进了宴息室。
太夫人看起来却有些疲惫,用手肘撑了脸,靠在罗汉的机上。
沛柔顿时就噤了声,轻手轻脚的走过去,把茶壶搁在一旁的圆桌上,为太夫人揉着肩膀。
太夫人也没睁眼,就问她:“你大姐姐的婚事定下来了,你可知道了。”
太夫人面前她不敢慌,就老老实实地道:“方才出去时听了一嘴,是定了陕甘总督崔家的公子?”
“嗯。”太夫人轻轻应了一声,“你觉得这门婚事怎么样?”
沛柔想了想才答:“孙女觉得这门婚事结的不错。这些年跟着祖母读邸报,对朝堂上的事也不是一无所知。”
“西北连年战火,陕甘总督算是那边最大的文官,这位置可不好坐。也不是谁坐今上都能放心的。”
“既然崔大人能坐,而且政绩不错,就明他是个能吏,并且也十分得今上信重。这两点可不是朝堂里随便拉出个大官来就能兼具的。”
“就拿和他同级别的官吏来好了,燕梁八位总督,要比在今上心中的位置,恐怕只有江浙总督许士洀大人能和他分一分高下了。”
“可许大人又有不同,他是元俪皇后的亲哥哥。今上对元俪皇后的深谁人不知,斯人已去,自然是她的家人来受这份恩泽了。”
“可许家的人现在沐皇恩,谁又知道这份恩能持续多久。”
“今上正当盛年,太子年纪却还,若是太子才能始终不显,将来恐有变数也未可知。”
一个被废的太子,子可不好过。
“当年今上那样地宠元俪皇后,也还有齐淑妃这样的宠妃。”
“如今元俪皇后仙去,后宫中白昭仪得宠,不敢比肩元俪皇后当年的宠,可要压过当年的齐淑妃总是绰绰有余。”
沛柔也没有想到,前生赫赫有名的白昭仪,居然就是那个在延龄客跟着女先儿唱曲的少女。
人生际遇,实在是妙不可言。
沛柔见自己妄议朝政太夫人都没有话,就继续道:“再陕甘总督府在西安,离真正的战场也有好几百里,不必害怕战火会烧到那里去。”
“更何况总督府所在之地,又怎可能不繁华,也只是比不上燕京而已。可话又回来,整个燕梁,又有几处大城能比得上燕京的繁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