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44
下午的时候张东升还是去医院处理了一下胳膊上的烫伤，结果因为感染发炎又挂了水才把热度压下去。晚上还是严良坚持要送他去上班才知道他已经不在少年宫工作的事。
这件事到目前为止张东升还瞒着朱朝阳，就是怕这孩子太敏感察觉出什么。他离职的时候虽然也没有闹得很难看，但关于他的风言风语已经传得很多了，看周春红的反应也知道在那些前同事口中自己有多不堪。这件事如果让朱朝阳知道，张东升不敢想象他会有什么反应。
“朝阳也没说他什么时候回来，这后院都起火了……”
严良平时说话没遮没拦，对着张东升也一时没收住，话说出来才觉得惊觉失礼，连忙又道：“我嘴快，张老师你别往心里去啊。”
其实他这话，还真是没说错……
“他在杭州那边的项目还没谈妥，应该还有几天。”张东升今天一天都没接到朱朝阳的电话，肯定是那边的事很棘手让他抽不开身。这种时候更加不能让别的事打扰到他，所以张东升又不放心地提醒道：“严警官，今天的事你不要跟朝阳说，我怕他分心。”
“那他要是问我，我也不能骗他吧。”
“就说一切都好吧。”
严良听到这话，不禁由衷感慨了一句：“张老师，我真觉得你比朝阳妈妈还在乎他。当然我也不是说他妈妈不好，反正我要是有这么个凡事都喜欢压我一头逼我就范的妈妈，我肯定也受不了。”
“她也就是太想保护他了吧。”
张东升说话间，下意识地用手按住了还在阵阵刺痛的胳膊，仿佛周春红痛斥辱骂他的画面就在眼前。父母保护孩子是天性，换做是他，他或许也会希望自己的孩子能选择一条平安顺遂的道路，而不是在荆棘丛里闯得遍体鳞伤。
他们现在所选择的这条路注定要与世相悖。也许除了他们自己以外，没有人会觉得他们是对的，可就算这样，他也不想放弃。
两个人各自沉默了一路，严良一直把张东升送到快捷酒店门口才离开。他一个人上了楼，用房卡打开门，里面漆黑一片，还弥漫着那股廉价酒店香氛的气味，他甚至不想开灯，摸着黑走到床边，一头扎下去才感觉悬了一整天的心慢慢落了地。
但是突然之间他又想起了什么，从黑暗中猛地坐起身来摸出手机，朱朝阳那里依旧没有任何信息，甚至连他发过去的信息都没有回复，这让张东升又陡然不安起来。
他能控制得了自己不去朱朝阳那里诉苦，但是周春红呢？她也许不知道朱朝阳为这个项目付出了多少心血，她甚至可能不知道自己的儿子除了学习之外还有别的什么人生规划，她会不会冲动之下把所有事捅到朱朝阳那里去？
带着这种不安，张东升又翻来覆去把手机看了无数遍，想直接给他打电话又怕他在忙项目的事让他分心。结果大约是因为之前吃了药的缘故，抱着手机躺在床上昏昏沉沉不知什么时候就睡着了。
朱朝阳熬了两个通宵，终于在周末前结束了手里的所有工作，他已经等不到甲方的最终意见下来就匆匆买了返回宁州的火车票。
几十个小时不停歇的高强度工作让他一上车倒头就睡。因为是临时决定要提前走，也想给张东升一个惊喜，所以就没有特意告诉他自己会提前回来。等火车到达宁州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一大早。
张东升以前在少年宫的上班时间很规律，现在家住的离上班的地方远了，所以朱朝阳回家的时候没见到人也并没有太过奇怪，而且他在路上折腾了一晚，本来就睡眠不足神志不清，连早饭都顾不上吃就一头扑进房间里就抱着张东升的枕头沉入梦乡。他原本是打算睡到中午的时候去少年宫给张东升一个惊喜，再顺便和他一起吃饭。可是没想到这边还没睡沉，卧室的房门就响了。
朱朝阳以为是张东升，睡眼惺忪地在床上翻了个身：“老师，你回来啦？”
站在卧室门口的周春红一早赶过来，看见公寓的门开了锁，以为是张东升去而复返，顿时怒火上头也顾不上其他，直接就推门而入，没想到在房间里看到的居然是提前回来的朱朝阳。她已经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有听过朱朝阳用那种语气和自己说话，他们母子之间似乎总是隔着某种不能逾越的隔阂，从来没有过真正的交心和亲密。但是朱朝阳在喊那声老师的时候，语气里的那种依赖和亲昵，让周春红感觉自己整颗心都凉，凉透了。
“朝阳。”
朱朝阳在半梦半醒间突然听到周春红的声音被惊得一个激灵，一下子就清醒过来。
“妈？你怎么……”
虽说是母子，但卧室这种私人空间被人突然闯入多少会引起不悦，更何况周春红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让朱朝阳更加觉得烦躁。
重点是，她怎么进来的？自己根本没有给过她家门钥匙。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之前给你打电话，你不是说你要过一周才能回来？”
周春红从儿子眼中看出了明显的不耐和冷漠，仿佛和刚刚那个睡梦间亲密地叫着老师的那个朱朝阳判若两人。
难道我这个妈妈真的就那么失败？就让你这么讨厌？
“工作提前做完我就回来了。妈，你下次进我房间能不能先敲个门。”
朱朝阳精神萎靡地抓了抓乱成一团的头毛，起身就去衣柜里找衣服。儿子成年了，就算是在自己家人面前也不好背心裤衩穿得太随意，更何况他和周春红生分了这么多年，被她这样盯着真是浑身都不自在。
可是就在朱朝阳打开衣柜的一瞬间，他忽然发现柜子里好像少了点什么。
张东升的衣服呢？
柜子里衣物的摆放明显动过，张东升日常换洗的衣服被拿走了好几件，挂着衬衫和裤子的衣架也都是空的。
朱朝阳心头陡然一惊，转头看向站在门口的周春红。
他从进门之后，其实就隐约感觉到有什么异样，但是因为睡眠不足大脑一片混沌，所以也就没有细想，现在突然之间反应过来。
家里太冷清了。甚至比他从前一个人住的时候都要冷清。
现在他终于反应过来这是为什么。
“张老师呢？”
朱朝阳扶着柜门的手下意识地颤抖起来。周春红看到朱朝阳盯着自己的眼睛从迷茫转向冰冷，最后浮现出的，竟是毫不掩饰的恨意。
“朝，朝阳……”
朱朝阳猛地一把推开挡在门口的周春红，连衣服都来不及穿就夺门而去。
“朱朝阳，你给我站住！”
周春红冲上去一把拽住正欲出门的朱朝阳，反手就是一巴掌狠狠甩在对方的脸上。
“你真是疯了！疯了！”
第45章 45
“你干什么去？又去找那个张老师？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周春红嘶哑着声音，眼神里透出比朱朝阳更为可怕的疯狂：“那个男人给你吃了什么迷药，你要为了他把自己前途都毁了吗？！”
“所以是你把张老师赶走的？”
朱朝阳被周春红拦在门口，连日来的高压，睡眠不足，以及这突如其来的噩耗打击让他的脑子里嗡嗡作响。他反问周春红的声音不大，但是每一个字里都好像透着一股让人心惊肉跳的气势。周春红也是气疯了，这几天压抑在心头的怒火和失望让她完全失去了分寸，立刻就厉声痛斥回去。
“现在不让他走，难道要等你们的丑事闹得所有人都知道？！嫌不够丢人吗？你还骗我说他是少年宫的老师，他算什么老师，一个喜欢男人的变态，一个……”
“你儿子也是个喜欢男人的变态，你满意了吗？”
“你，你说什么？”
朱朝阳看着眼前已经歇斯底里的周春红，反而有点像是解脱一样，神经质般地笑了出来。
“你儿子让你觉得丢人了是不是？没错，他就是个喜欢男人的变态，他喜欢那个男人喜欢得恨不得把整颗心都掏给他，把整条命都给他。是他追着求着才让那个男人答应和他在一起，他们在一起的这些天比你儿子活过的二十年里的每一天都要快乐，你一定要我把话说得这么清楚吗？！”
“你，你……你住口！”
周春红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个从小到大优秀乖巧的儿子用这种如同刀子般扎心的眼神看着自己，他字字含恨，仿佛他们母子之间有着什么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仿佛要一口气把这些年所承受的怨气和委屈一字一句地对着她控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