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东升跟徐静结婚八年,在少年宫的工资本来就不高,婚后基本上是完全上交,离婚的时候又是净身出户,徐静只还了一张空白的工资卡给他,这些年一个人省吃俭用也没存下多少钱。但是朱朝阳和他不同,他跟朋友一起做项目,虽然现在也是兼职性质,但一个项目做下来也能赚个大几万,他脑子活,眼光准,小小年纪就给自己的未来做好了筹划,甚至连买房投资这种事都比别人早了好多年。在这一点上朱朝阳实在是比他强太多了。
为了尽快落实工作的事,张东升一个下午就跑了三家教育机构面试。其实以他的工作经验,在这些地方任职是完全没有问题的,而且他形象也不错,学历更是没得挑,只不过总是被人反复问起这么好的专业为什么屈才来做数学家教难免让人有些尴尬。张东升自己也知道这二十年是真的荒废了,以他当初的专业水平,别说是在初中做老师,就是在大学留校任教也是绰绰有余的。可是现在来解释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人生错过的机会不会重来,他现在只想为朱朝阳也为自己开始新的生活。
不过在少年宫讲课和在教育机构还有些不同。他第一次试讲做了精心准备,但一堂课讲下来却被试听的老师批评得差点怀疑人生。来教育机构上课的学生大多是面对应试教育和考试,所以对于课程的要求是紧扣书本和考试提纲,而少年宫的奥数班则更多的是培养学生的兴趣和思维,所以如果按照以往的风格来上课那肯定是不行的。
于是本来以为可以轻松上任,最后却又不得不被迫连夜修改教案。不过张东升本来也是要等朱朝阳的电话,这样边写教案边等也不算太难熬。
到杭州的火车误了半个小时的点,朱朝阳在酒店住下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他知道张东升多半在等他信息,一到酒店放下行礼就立刻发了信息过来。不出所料,张东升那边也是秒回,可见根本就没睡下。
既然谁都没睡,朱朝阳就索性直接一个电话打过来,美名其曰想听听老师的声音。其实两个人分开连二十四小时都没到,换做从前张东升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能这么腻歪,但对象是朱朝阳的话又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事。
“坐了一天火车还不累啊,赶紧去睡觉。”
隔着电话听张东升的声音,格外有种绵软沙哑的温柔,似乎都能想象他坐在桌前一边低头看着教案一边打电话时的画面。朱朝阳裹着睡衣在床上翻了个身,像是打算把枕头假想成是张东升一样塞进怀里紧紧抱住,虽然坐了一天火车感觉骨头都要散架,但靠在枕边听着张东升的声音又让人一点都不会觉得疲倦。
“想老师,睡不着。”
朱朝阳的话让张东升忍不住笑了出来,他停下了正在写教案的笔,握着手机慵懒地靠在椅背上,台灯照亮了书桌的一角,那里正好摆着朱朝阳的一张生活照,穿着干净的白衬衫站在阳光里,一如此刻张东升的心情,从里到外都是明亮温暖的。
“明天要谈项目的事还不赶紧养精蓄锐,乖一点好不好。”
张东升的语气就像是在哄着不听话的猫儿,让人有种整个后背都被轻轻抚过的酥麻感,朱朝阳挨着枕头,就像是张东升在他耳边低语一样,这样还让人怎么睡得着?
“对了,今天下午你妈妈来找过你。她说给你打电话你又不接,后来你们联系上了吗?”
张东升的话让朱朝阳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可能是路上信号不好,他也是下了火车才发现有周春红打来的未接电话,原本准备明天找时间再回,但没想到她会直接找到家里去。
“她没有为难你吧?我准备明天白天给她回电话的……”
“没有没有,她就是过来看看你在不在家,坐了一会儿就走了。”
“哦……”
“你妈妈其实就是关心你,你别把她想成是洪水猛兽。”
张东升今天在门外看到周春红的时候也吓了一跳,不过好在这一次她态度还算温和,进门之后也没说什么,就问了问他工作的事。张东升只好说自己在休假,周春红坐了不到十分钟就匆匆离开了。
“明天我打个电话给她问一下吧。”虽然从张东升的描述里听不出什么问题,但朱朝阳对周春红多少有点不放心,毕竟她之前对张东升的态度十分防备,一直认为这个房子不该租给他这个‘外人’,所以难保她不会到张东升面前说什么不该说的话。恰好这个时候自己又不在家,真是让人头疼。
“嗯,有什么话好好跟她说,她也是关心你。”
“我知道,老师你放心好了。”朱朝阳说着,看了一眼手表上的时间,要不是实在太晚,他都想立刻给周春红回个电话过去。他现在最怕的就是自己不在家的这段时间张东升那里又出什么状况。
因为有过一次差点失去他的经历,所以再怎么小心谨慎都不为过,但愿这一切都是他多心吧。
第40章 40
张东升连夜调整了教案,果然第二天再去讲课效果就比第一次要好很多。他在能力上没有问题,只是需要时间去适应新的教学模式。而且在这种地方上课,课堂纪律还相对要好一些,不至于像从前那样要一边上课一边应付调皮捣蛋直接跟老师唱反调的学生,所以一整天的课上下来,虽然工作量大,但对于张东升来说反而觉得轻松。
只不过这份轻松愉快的心情在回家后看到又一次出现在家门口的周春红时就荡然无存了。
如果说上一次看到她时张东升只是紧张,但这一次再看到她,那种预示着不祥的第六感瞬间向张东升包围而来。
如此频繁地造访,而且还是在明知道朱朝阳不在家的情况下,那很明显就是冲着他而来的。
楼道里阴暗的光线使得那个原本就面容有些冷厉刻薄的女人看上去更为恐怖。张东升竭力让自己保持镇定,但因为朱朝阳的关系,在面对这个女人的时候他多少还是有些心虚。尤其是在今天这样的氛围之下,他更觉得这个女人来者不善。
“朝阳妈妈,您有事吗……朝阳他还没从杭州回来。”
张东升虽然心里忐忑不已,但表面上还是要对周春红保持礼数,而周春红听到这话只是淡淡道:“我今天是来找张老师的。”
“啊……”
听到这话,张东升心里不祥的预感更为强烈,甚至连拿着钥匙的手都不觉僵硬起来。他实在不觉得自己和周春红之间有什么话题可聊,唯一能把他们联系在一起的就只有朱朝阳。
那么……
“您先进来说吧。”
虽然张东升已经从周春红的身上感觉到了一种强烈的敌意,但也不好把人堵在门外说话。不管怎样她终究是朱朝阳的妈妈,如果不能跟她和平相处,为难的只会是朱朝阳。所以,张东升暗暗在心里对自己说,无论今天发生什么,一定要沉住气,千万不能失态,不能让朝阳为难。
张东升甫一开门,周春红就毫不客气地径直走了进去。这一次索性连鞋也不换了,直接走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了下来。张东升见状,连忙就要去厨房给她倒水,结果却被周春红冷声喊住。
“张老师,不用那么麻烦,你过来吧,我有话想问你。”
周春红的那种语气,像极了是要‘审问’他。那种山雨欲来的氛围让张东升原本已经高高悬起的心越发忐忑不安起来。他拿着泡好的茶水走回到客厅时,周春红已经打开了卧室的门。张东升心下一惊,连忙跟了过去。
其实之前张东升也想到这点,他现在名义上还是朱朝阳的租客,但是公寓里只有一张床也实在有点奇怪,所以本来打算等朱朝阳回来在书房再添置一张床,这样以后周春红再来‘查岗’他们也好交代。可是这功课还没来得及做,她就已经找上门了。
而且看她今天这副架势,可能昨天就已经看出了什么端倪。
“朝阳妈妈……先喝点水……有什么话我们坐下来说吧。”
张东升端着茶杯亦步亦趋地跟在周春红身后,奈何她根本不加理会,看完了卧房又转去书房,等把整间屋子都转了一遍才回到客厅坐了下来。
张东升局促地站在一边,他实在不太擅长伪装自己,对着这样一张写满了怨毒恶意的面孔,他无法若无其事镇定自若。而他的紧张让周春红愈发压不住心中的怒火,因为显而易见她所有的猜想都得到了证实,因为这事情的真相是她根本承受不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