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小心翼翼呵护长大的孩子,她这一生所有希望的寄托,怎么能就毁在这样一个男人手里?
是的,居然还是个男人。
这简直是天底下最荒唐最可笑的事。她那优秀过人,前途无量的儿子,和一个私生活混乱,因为行为不端被少年宫开除的人渣混在一起,这简直是天底下最荒谬的事。
而这个人渣此刻还衣冠楚楚地站在她的面前,伪装出一副为人师表的斯文模样,她看到他的时候,恨不得扑上去直接撕掉他的伪装,看看那张面具下的真容是不是真的如传言说的那样令人作呕。
可是周春红忍住了。她知道自己在这件事上必须忍耐。诚然,她没有必要跟这种变态的垃圾故作姿态,她今天所忍耐的一切都是为了她的儿子,为了朱朝阳。这种丢人现眼的事是绝对不能闹大的,现在朱朝阳不在场是最好不过,这件事最好的结果就是让他们无声无息地结束这种畸形的关系,让朱朝阳回归到正常人的生活轨道。
“朝阳妈妈,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
张东升被周春红那复杂莫名的眼神看得后背冷汗涔涔,既然无论是伸头还是缩头都要挨一刀,不如给他来个痛快好了。也好过被周春红用刀子似的眼神一直在心上剐着。
“张老师,我不是个喜欢拐弯抹角的人,我今天来找你是为了我们家朝阳的事。”
周春红在决定来找张东升前已经有两夜没有合眼,这根心上的刺扎得她片刻难安。其实如果不是偶然之间遇到来景区团建的少年宫老师,她可能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根本不知道这位朱朝阳口中人很好的奥数老师其实是个喜欢男人的变态。
在从那些老师口中打听到这件事的时候,周春红足足一个下午都没缓过神来。她不敢相信这件事,不能相信这件事,但在反反复复回忆和这位张老师的初见之后,她敏感的神经被触动了。
她想起那天朱朝阳维护张东升时的眼神,想起他们两个在厨房窃窃私语的背影,甚至于她仔细回忆了一下公寓里的家具摆设,从里到外都只有一张床,那么张东升这个租客住在哪里呢?和自己的儿子每夜同床共枕?这难道不奇怪吗?
于是第二次来的时候,她故意去了卫生间和卧房,成双成对的日用品和床上的双人枕再一次证明了她的猜想。那么如果张东升是别人口中的同性恋,每天和他一起出双入对,用着情侣款的朱朝阳又是什么呢?
“你和我们家朝阳,究竟是什么关系?”
张东升捧着水杯的手不觉一抖。
这是他这半个月以来,第二次被人当面质问类似的问题。不同的是,在对待少年宫的领导时,他还有负隅顽抗的勇气,他还有一走了之的潇洒,可是面对朱朝阳的至亲,他能怎么说呢?
是开诚布公地告诉他,朱朝阳是我的爱人,还是该立刻否定,说他们只是普通朋友?
周春红的眼神已经告诉了他,他没有回避的退路。
“我们……我们……”
“我前两天遇到你们少年宫的老师。”
周春红一脸嫌恶地打断张东升的话,似乎对于他的一切诡辩和解释都感到恶心和厌恶。
“你已经从少年宫离职了吧,朝阳从来不会对我说谎,他还跟我说你是少年宫的老师。到底是你骗了他,还是他骗了我?张老师,你为什么要害我儿子?”
第41章 41
我们家朝阳是我一手带大的,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他,他从小就听话,学习又用功,别的孩子青春期叛逆早恋的事他从来没有过,张老师,你也是四十岁的人了,正常的话应该已经有自己的子女,你这样缠着我家朝阳是要毁了他吗?
周春红的一声声质问就像是刀子一样在张东升的身上反复拉锯。而最无力的是,他一句也无法辩解,因为世俗的眼光就是如此,他们是异类,他们的感情不容于世,纵然他们相爱至深,在普通人眼里那也不过是变态的畸恋。
所以他能够说什么呢?他什么也不能说,因为沉默是他仅有的坚持。
“张老师,我现在还是尊重你的,我希望你也能尊重我这个做妈妈的。我们家朝阳从小到大没有父爱,我对他也严格,这个我很清楚,也许就是因为这样,他在你那里感受到了父爱,才会一时糊涂。”
周春红见张东升一直不说话,就好像自己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对方完全没有接招的意思。这让她不免更加愤怒,从沙发上猛地站起身,大步走到张东升的面前。可就在这时张东升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慌乱间把那杯热茶水都泼在了手上,翻出手机看到是朱朝阳的电话本能就想要挂掉。但是想起朱朝阳临走时一再叮嘱不许不接电话,如果自己这样突然挂断电话,朱朝阳那边只会因为不放心而不停地打过来。
周春红从张东升为难的表情里猜到了是谁打来的这个电话,一时之间脸上的幽怨转变得更为阴毒,张东升没有办法,只能匆忙回了一条短信说自己在加班开会,待会儿给他回电话。这时周春红冲上来直接抢过了张东升的手机。
“朝阳妈妈!”
信息栏里还有没来得及删除的聊天记录。每一条看得周春红都近乎窒息。
她付出了所有心血养大的孩子,那个世界上和她最为亲密的人,现在对着一个变态的中年男人口口声声说着爱。
“你们太恶心了!”
周春红忍无可忍,把张东升的手机狠狠砸在了地板上。
她来这里之前,一再对自己说要冷静,要忍耐,不可以在这个男人面前失了分寸,她来这里的唯一目的是保护她的儿子,除此以外什么都不要做。但是现在她已经没有任何分寸可言,她抓起桌上滚烫的茶水直接朝着张东升泼了过去。
张东升惊慌间退了两步,幸好及时用手臂挡住了泼向自己的热水,不过就算是隔着衬衫,手臂上还是一阵滚烫的刺痛,张东升踉跄着跌坐在地上,还没反应过来周春红已经举着包疯了一样打了上来。
“为什么要害我儿子?!你这种喜欢男人的变态,为什么要找上我儿子?!他做错了什么?他还有大好前途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
硬质的皮包砸在张东升的额角,他仓皇地想要闪躲,但是又因为不敢反抗,只能硬生生承受着周春红那无处发泄的怒意。
“你知道你们这样叫什么吗?外面那些人会怎么看待我儿子?他是浙江大学的高材生!他和你不一样你听到没有?!”
啪地一声,张东升的眼镜被周春红一巴掌甩在了地上。额角上一汩温热的湿意顺着眉梢滴落下来。张东升茫然地用手擦了擦才发现是自己流血了。而周春红面目狰狞双眼通红地盯着他,仿佛恨不得从他身上咬下一口肉来。
或许是这滴血的缘故,周春红终于从疯狂的状态下恢复了些许理智。她看见张东升低着头,用手捂着还在流血的伤口,衬衫和头发都已经凌乱不堪,上面还有新沾上的血迹,看上去是那样的刺目。
自始至终张东升也没有还手,那让周春红的心头忽然之间涌上了一种绝望的无力。
她想如果这个男人和自己一样歇斯底里,或许这场战争还有胜负可言,可是现在……
“朝阳妈妈……朝阳他,他这两天在杭州谈一个很重要的项目,我们的事……等他回来再说好不好……”
周春红颓然地跪坐在地板上,她用手捂住脸,起初只是低声啜泣,但后来再也止不住心底的悲伤,放声痛哭起来。
张东升惶惶地看着跪坐在自己面前痛哭的女人,她的哭声就像是一根勒住自己脖子不断收紧的绳子。他想说对不起,可是那三个字现在说出来有什么意义呢。
他是该为了对得起全世界而辜负朱朝阳,还是该为了朱朝阳去坚守到最后一刻?
张东升身形不稳地从沙发上站起身,走到客厅拾起那个被周春红砸得七零八落的手机,然后回头看了一眼仍然跪坐在地上的周春红。
他不知道自己除了逃离这里还能再做什么。
他已经给了一个人一生不离的承诺,所以没有办法再去为一个母亲的哀求承诺什么。也许从他决定和朱朝阳在一起的那一天起,他就已经站在了这个世界的对立面。他这一生所有的勇气,都已经用在了守护这个承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