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以瑾年(33)

“还好伤得不深。”香芹手上一边包扎,一边说道。

碧溪此时的眼睛红红的,把缠好的白布打好结就站在一旁一言也不发。

孟长瑾看出了碧溪的异样,对着安达和香芹使了下眼色道:“我们今日做的花灯还没完成……”

说着就要起身,碧溪一见立马上前按住她,半是焦急半是埋怨道:“宝林你现在手伤着还管什么花灯啊!”

“你看,”孟长瑾朝她扬了扬包扎过的右手,“这不是很灵活吗。”

香芹将纱布和药瓶收拾好,走过来攀住碧溪的肩膀,笑道:“我也想去瞧瞧我么上午做的花灯,应该只差涂色了吧?”

“嗯,”安达朝她点了点头,转过头又不放心对着孟长瑾叮嘱道,“宝林伤了右手不方便,要涂什么眼色,怎么涂,我来替你做。”

“好。”

孟长瑾再看碧溪,见她态度已渐渐缓和,便笑嘻嘻地将她拉了出去。

月色皎洁,月辉如水铺在庭院的青石板上,一片洁白,仿佛笼上了一层轻纱。

碧溪看着眼前老鼠形状的花灯,却怎么也提不起兴趣,手拿毛笔一下一下地在颜色盘里打圈,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孟长瑾也不理会她,只在一旁与安达说着哪里上什么颜色,哪里需要描上轮廓。

不一会儿,翠鸟的大致颜色已经涂好,孟长瑾拿起来上下左右仔仔细细地看了遍。

“剩下就是画上眼睛,再处理一些细节就可以了。”安达接过翠鸟宫灯,又准备继续上色。

孟长瑾眉眼弯弯,左手托腮,嫣然一笑:“等这几个花灯做好了,我们便将它们挂在这个树梢上。”

碧溪瞧见她这副模样一下子气也部消散了,余光落在她包着白布的手上,一时有些懊恼自己方才还对她摆脸色。

“伤口还疼么?”

孟长瑾听到碧溪这么问,心里舒了一口气,摇了摇头,盯着她的眼睛,柔声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从那次晒书到今日断弦,我们防不胜防。而且,今后这样的事情恐怕也不会少,你知道么?”

“这些我都知道!”碧溪用力点了点头,“宝林,我不是怕这些,只是,只是……以前在府里再大的事我都能挡在你前面,现在我只能站在一旁看着,一点都帮不上忙!”

豆大的泪珠从她的眼眶流出,香芹拿起帕子正准备替她擦拭,却见她扯过衣袖往眼周一抹,嘴角一扯,带着很重的鼻音说道:“我不会再害怕了,以后我都陪着你,宝林想做什么就尽管去做好了!”

一直低头沉默的安达突然抬起头来,眼中带着一丝赞赏。

孟长瑾被她的情绪带动,水光在眼眶里打转,深吸一口气,心情慢慢平复下来,斜了一眼她手中的花灯,故意打趣道:“毛笔的笔头都要被你按散架了。”

碧溪看了眼手中的毛笔,立马破涕为笑:“等着吧,我的花灯一定是最好看的!”

柳树垂下的枝条轻拂在头顶,月光似零星的布条儿挂在树枝上,树下的几人的身影迷迷蒙蒙,时不时传来的笑声荡漾在星月密布下的庭院中,时间在这里也仿佛慢了下来。

“香芹,你这个玉兔的眼睛太大了吧,足有几个铜铃那么大!”

“还说我,你那老鼠怎么涂得这么黑,打着灯笼都看不见!”

“你怎么一点常识都不懂,老鼠不是大多数都是黑色的吗!”

“哈哈哈……”

几人被碧溪的话逗乐了,捂着肚子好一会儿才停下来。

孟长瑾擦了擦眼角,将蜡烛递给她:“你现在将你的这个花灯点燃看看。”

“点就点!”碧溪一把接过蜡烛,“你们就等着看好了。”

碧溪将蜡烛插进花灯中心,然后用火折子小心地将蜡烛点燃,烛光摇曳而起,可是花灯四面如被黑色的幕布遮住,一点光亮都没有透出来。

一阵沉默过后,接着又传来一阵大笑。

碧溪提着花灯面上微窘,只是周身只有微弱的月光,看不太清楚她的表情。香芹点燃了自己手上的花灯,提起往碧溪脸上一照:“这样总算能将你看清了。”

碧溪伸出拳头朝她打去,骂骂咧咧道:“好你个香芹,看你还笑!”

香芹一面笑,一面提着花灯躲闪,碧溪追在她身后不依不饶。远远看去,不辨人影,那玉兔的花灯竟像是活了似的,在空中翻腾、跳跃。

孟长瑾接过安达递来的花灯,定睛一看,青色的翠鸟栩栩如生,仿佛下一秒就要振翅高飞。

孟长瑾爱不释手地提着花灯把玩了一阵子,将宫灯举至眼前,这样便能看清站在对面的安达的面容,清脆含笑的声音透过花灯传至安达耳畔:“安达,你做的花灯真好看!我们要将它挂在哪里好呢?要不,就挂在这个树枝上?不行,太低了,还是这里吧,这里怎么样?”

花灯流出的荧荧之光洒在二人身上,孟长瑾的脸庞映在灯火下半明半暗,漫天星辉好似落在了她的瞳底。安达呼吸一滞,深深地陷入她的眼眸间,半响才从喉间发出一声“好”。

孟长瑾踮起脚尖,高高举起花灯一端的绳结,可是那一枝条有些高了,怎么够都够不到。

“安达,帮我将那个树枝拉下来点。”

孟长瑾等了片刻也没有见着安达过来,举着花灯的手有些酸了,周围一片寂静,连方才香芹和碧溪打闹的声音也没有听到。

一丝不安涌上心头,孟长瑾刚准备回头,一股淡淡檀香掠过她鼻尖,她轻嗅了嗅,忽然觉得这个味道好似在哪里闻到过。思忖间,一只月白竹绣的衣袖从她眼前划过,骨节修长的大手稳稳地将枝头带下。

第43章 枝头

“可以挂了。”

低沉的嗓音在她耳畔响起,一股电流从心尖传出,酥麻感瞬间蔓延至四肢。

孟长瑾维持着方才举花灯的姿势,垂下的树枝发出的“沙沙”声落在耳里,清脆悦耳胜过丝竹之声。

失神间,一只大手绕过她后背,放在她举宫灯的左手上,指尖相触间,她能感受到他手心的滚烫。

她准备将手缩回,却被他大手紧紧握住。

心狂跳不已,猛烈地到下一秒就好像要将耳膜震破。

“陛下。”她开口轻唤道。

她不用回头已经知道是他,只是他明明陪太后回慈德殿了,为什么现在会出现在这里。

按太后今日的意思,是有心要举荐戴秋苓,既是如此,那他现在也应该是在吟秋苑。

“是挂这里吗?”

他的呼吸温热地打在她露出来的脖颈处,细小的红点随之在皮肤上泛起,她身子一颤,脖子往另一侧缩了缩。

李洵时仿佛没有察觉到她这细微的动作一般,握紧她手一带,花灯上的红绳便牢牢地挂在了树枝上。

王裕伸手示意安达他们退下,碧溪有些不放心地瞧了眼便跟着香芹一道退下了。

安达突然觉得眼前这一幕有些刺眼,转过头时脸上阴沉一片。

待三人都走远了,王裕才笑吟吟地躬身离去。

一时间,整个庭院里只剩下他二人。月辉倾泻而下,透过柳枝细细密密的缝隙落在二人肩头。放在地上的花灯静默地守在一旁,晚风阵起,吹得月白袍角和素青裙摆纠缠难分。

想了想还是开口问道:“陛下怎么过来了?”

李洵时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过来,为什么在送太后回慈德殿的路上脑海里是断弦时她眼底那惊慌的神色和苍白的面孔。

他清楚地看到了断了的琴弦像一把迅猛锋利的宝剑,在她手心里划出深深的一道口子,那断弦上一抹殷红分外醒目,饶是他隔得再远,也清晰地落在他眼底。

他的视线缓缓下滑,落在她用白布包扎好的右手上,一丝怒意从他眼里流过。

孟长瑾抬头看向他,一眼便知他视线落在何处,右手不自在地挪向身后,只是一时猜不透他眼底的怒意是为何。

“陛下怎么过来了?”

怕他没听见,更为了掩饰自己的局促不安,于是又问了一遍。

“朕听见了,为何还要再问一遍?”

她听后心中腹诽道:听见了也不回答,谁知道你听没听见。

李洵时收回目光,低声问道:“手伤可还好?”

终究还是被他发现了啊。

孟长瑾心中轻叹一声,答道:“无事,谢陛下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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