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圣诞节就回来了。”他突然这么说道,然后立刻后悔了似的甩了甩自己的脑袋,转过身大力地关上了门,响声在房间里回荡,震得耳朵里都有了嗡嗡的幻听。
九月一日却没有出现在国王十字车站的那种复杂情绪并没有让我回味太久,第二天傍晚赛娜刚刚给我端来晚餐,房间外就传来了两个人的脚步声,我还没有站起来门就被猛地踹开了。
“贝拉!这是德拉科的房间!你不能——”长发散乱神情慌张的纳西莎·马尔福出现在了那个黑皮肤肿眼泡的女人身后,她们两姐妹从模样上看不出丝毫的相同。
“所以我让你开门,西茜,而不是直接把门炸开。”贝拉特里克斯满不在乎地开口,她环顾了房间一圈,看到我之后鼻翼危险地扩张了一圈,猛地上前了几步,看到我后退之后大笑起来,“哈哈,看看这个小可怜现在软弱无助的模样!”
“黑魔王让你把她带过去,贝拉,他没有让你做其他事情。”纳西莎快速地说,“他很生气,很着急,我们最好不要耽误——”
“那是当然,我不会让主人等久的。”听到妹妹提到了伏地魔,贝拉特里克斯脸上的恶毒变成了一种狂热的激动,她挥舞了一下手里的魔杖,我下意识地立刻躲开了她的第一发咒语。
“噢,噢……我的小可怜是很有本事的,我忘了。”贝拉特里克斯笑得更大声了,瞪大的眼睛里满是疯癫的光芒,“是想和我玩游戏吗?”
我绷紧了全身的神经紧盯着她手上的魔杖,但随着旁边的一阵光芒,我和赛娜都瞬间僵硬地倒了下去。
“西茜!”贝拉特里克斯语气不满地大吼。
“你没看到黑魔王有多生气吗?如果他审讯完奥利凡德之后还没有见到这个女孩,你来承担他的怒火吗!”纳西莎语气强硬地质问自己的姐姐,“我在帮你的忙!”
“你告诉过我!只要用了别人的魔杖,问题就解决了!”我被贝拉特里克斯粗暴地拖往一楼,整个庄园里大概都能听到伏地魔的怒吼,“看看这些碎片,你竟敢欺骗伏地魔大人!”
“不!不!”被贝拉特里克斯推搡进门之后我看到了一个瘦弱憔悴的白发老人,他一动不动地躺在冰冷的石头地面上,随着一阵光芒击中他的胸膛,他发出了一声可怕的、长长的尖叫,声音里透着无法忍受的痛苦,“不——我求求您,求求您!”
“你竟敢帮助隆巴顿和波特,让他们又一次从我手里逃走!”听完这句话之后我抬起了头,伏地魔的眼睛里满是猩红,此刻看起来理智全无。
“不,我也不明白,那种联系……”老人被魔咒控制着漂浮起来注视桌上那团就像被灼烧后的残渣,我终于看清楚了他的脸,尽管满是被折磨的痕迹,但这就是失踪已久的奥利凡德先生。“在我所知晓的……那种联系只会、只会存在于你和隆巴顿的魔杖之间……”
“撒谎!”伏地魔又向奥利凡德施了一个钻心咒,我惊惧地看着老人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没有了任何声息,伏地魔狂躁地站了起来,大步在房间里走动起来,就连我身后的贝拉特里克斯现在也不敢上前了。
“他的魔杖攻击了我!难道那个蠢笨的男孩已经有能力掌握这样的咒语,不但瞬间击退我还毁掉了卢修斯·马尔福的魔杖!”他就像在对着空气嘶吼,“差一点!又是差一点!居然又让他们跑掉了……从魔法部追到那栋房子里还是让他们跑掉了——全是白痴!一群废物!你们让伏地魔大人一次又一次的失误!”
我努力克制住自己的颤抖,试图让大脑去理解他说的那些话:听起来哈利他们闯进了魔法部,然后被食死徒们发现后逃走了。那栋房子……应该是格里莫广场,他们又一次正面遭遇了伏地魔吗?纳威又击退了伏地魔,还毁掉了卢修斯·马尔福的魔杖,伏地魔为此大发雷霆——他们又一次逃走了!至少现在他们所有人都是安全的!
“你还知道些什么?”我的喜悦就像深冬风雪中的微弱火苗,刚刚闪烁了几下就被轻松吹灭了。在房间里大踏步走动的伏地魔看到了僵直在门口的我,一把揪住了我的领口、将我拖到了他面前,我几乎能从他竖直的血红色瞳孔里看见自己倒映着的、惊恐的眼睛。“隆巴顿为什么有这样的能力?那个老疯子教了他什么?那个老疯子都腐烂了还在阻挠我!告诉我你还知道些什么!”
“不——”这种被硬生生被挖开大脑的感觉让我想歇斯底里地尖叫,一幕幕画面就像放电影一样从我的脑海里闪过,我已经看不到自己周围的东西了,眼前全是快速向后略去的画面,就像我坐上了一辆正在以极速向前追溯时光的大巴车。他在找我所有关于纳威和邓布利多的记忆,我的脑子里就像有人在用烧红的铁棍子毫不留情地在记忆中搅动,抽出破碎的几段回忆后又把它们丢掉。邓布利多的脸在我的眼前扭曲出了一个奇怪的、蛇一样的形状,他的声音也不再慈祥而让人安心,我听见了蛇的嘶吼。
伏地魔没有找到想要找到的东西,因为我的确什么都不知道——这个事实无疑激怒了他,我眼前的一切变得杂乱无章起来,爸爸、妈妈、哈利、赫敏……各种各样的脸都在我的眼前堆叠了起来,就像有无数双眼睛在同一张脸上密密麻麻地盯着我,同一张嘴正交叠着发出各种各样的说话声。
恐惧——不是我自己的恐惧,虽然我能听见自己的尖叫声,但我感受到了陌生的、不属于我自己的情绪,是伏地魔在害怕,他害怕纳威真的拥有可以击败他的力量,他想起了十几年前那个前去杀掉婴孩的黑夜,那种被远远抛出身体、抛离这个世间的感觉——我从来没有也不可能有这种感觉,但是我正在体会,就像卑微的游魂一样……孱弱地寄生在黑暗里…..
他的记忆,我瞪大眼睛颤栗地看着自己举起来的、苍白细长的手,抬起头来看到了模糊镜子里倒映出的那张脸,就像带着一张被烧过的面具一样。
我尽力在自己的记忆和陌生记忆的闪回中维持着仅有的一点点理智,有种精神和身体被剥离开的感觉——我还能听见自己已经嘶哑的叫声,此时的痛觉反而让我的意识维持了仅存的一丁点清醒,我艰难地回忆起了爸爸那本黑色封皮的笔记本里有关摄神取念的一句批注:入侵他人意味着暴露自己。
伏地魔因为愤怒失控了,他正在不顾一切地挖掘我的所有记忆和感受来获取答案,丝毫没有意识到他入侵得越多也意味着暴露得越多——或者没想到此刻我还没有在记忆的暴乱中失去自我。
我可以,我从前练习过怎么诱导人的记忆……虽然总是失败,但是我知道怎么做……我需要看到,需要选择,甚至不需要伪装,因为我看见了,伏地魔根本就没有想过在一个无力反抗他摄神取念的人面前掩饰他自己——
绿光,一道又一道的绿光,一个又一个人从眼前倒下,得意洋洋的冰冷大笑,英俊的、惊恐万状的中年男人……报仇的快乐,洗刷耻辱的快乐……不断的有人倒下,快乐变得麻木了,不满足……为什么其他人总能因为愚蠢的理由快乐……
我不知道这些记忆是什么意思,但是我强忍着所有痛苦逼迫自己继续找,这也许就是伏地魔的秘密——也许哪一天会有用——
脏兮兮的小屋……亲人……伏地魔不需要亲人,就像不需要那个卑贱的名字……只需要高贵的血统和出身……让所有人都臣服于脚下的威严——但是依然不够!不够!要让所有人永永远远臣服于伏地魔带来的恐惧中,要永永远远注视着这个世间按照自己的秩序运转……永远——
一个……散发着诡异绿光的湖泊,一个……佝偻着腰的、惊恐万状的小精灵……
一本……已经陈旧的日记,一个……匍匐在地上、虔诚接过它的仆人……
一只……散发精致光芒的金杯,一个……聒噪而恶心的、渴求他垂青的女人……
一个……颜色黯淡锈迹斑斑的冠冕,一个……忧郁而失意、极容易被诱骗的幽灵……
我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冠冕,我刚刚这么想,猛然感觉自己的脸被狠狠地跺了一脚,湿漉漉的鼻血倒着流淌进了嘴里,我和奥利凡德一样正躺在冰冷的地面上,刚刚被忽略的疼痛正在胸口爆炸,让人想抓着自己的脑子直接扔到窗外去以规避这样的折磨。